严刑拷打，你叛变不？

林海雪原，深雪没膝。一对夫妻和一对情侣，从苏联飞来。他们可不是来雪乡旅游望风景的，他们肩负着重要使命。穿着厚厚棉衣，身背枪支弹药、密码母本、宣传小册子、地图、毒药……行进艰难。他们要去哈尔滨，完成一项名为乌特拉的营救行动。

张宪臣年纪最大，和王郁在哈尔滨有两个孩子，但收养人被日本人打死，孩子已经不知去向。小兰和楚良是情侣。为确保计划实现，他们分成两组行动，夫妻、情侣分开，老张和小兰一组，王郁和楚良一组。

有人在临死前叛变，两组特工处境危险。老张经验多，第一时间发现接头的人是特务。在被围追堵截生死攸关的时刻，在哈尔滨街头，他看到自己儿子已经变成了小叫花子。如果不去找儿子，也许他不会被捕。但他首先不是一个英雄，他首先是一个父亲啊。被捕后严刑拷打，老张皮开肉绽，还被电击和注射致幻药。非人的折磨面前，他死不屈服。

王郁发现老张留在火车卫生间里的密码被特务篡改后，知道出了叛徒，接应的人原来都是敌人伪装的。在隐藏于特务机构内部的周乙的帮助下，飙车、枪战，斗智斗勇，王郁成功脱险，代价是楚良的牺牲。

电影的艺术表现是，敌人并不愚蠢，我方也没有不流血不牺牲就轻轻松松赢得胜利。特工永远如同立在悬崖之上，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所以生命里每一刻都惊心动魄，惊险万分。咖啡、红酒、列巴、红菜汤，谈笑风生里，觥筹交错间，其实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掌握密码绝技的小兰终于和周乙在亚细亚电影院接上头了。再一次出现林海雪原的画面，是王子阳被成功营救送往境外，可以向全世界揭露日本人侵华的滔天罪行。两个孩子被带到母亲王郁面前。朝阳普照雪野，天，亮了。乌特拉是什么意思？剧中正反两方都反复设问。乌特拉，俄语就是黎明的意思呀！

张艺谋把共产党特工拍得有血有肉，他们不再被定义为只是高大上而没有个人情感的概念英雄。他们重义，同时也重情。他总是善于把惊险刺激的画面放入绝美之境，小兰那张干净清纯的脸极美，美到让你坚信世间一切美好的存在，美到让你理解了真理、信仰和无私的力量。

唯一让人出戏的是王郁。秦海璐打了太多玻尿酸，哭起来好像用不上力，浮肿的脸上没有皱纹只有坑，可惜了那么好的演技，是影片的一个败笔。

看过电影的那个晚上，我心胸里，满满的是一个眼泪的汪洋。我问我父亲，一个有五十年党龄的老党员:“敌人严刑拷打，你叛变不？”父亲说:“咱们家人，都有一种虎劲儿。你太爷六十一岁被活活打死，就是因为不肯当日本人的汉奸，也不当中国人的叛徒！咱们家人，都不会当叛徒！”

所以，我坚信理想主义者是个褒义词，坚信人类永远需要为了正义和真理敢于牺牲的英雄。电影不是单纯虚构，艺术带来感召力量，激励我们更纯粹，更忘我，更勇毅。

回到现实，没有严刑拷打，没有枪林弹雨，温室里待久了，让人担心折腰。而小我所有小小的烦恼，与舍身取义比起来，实在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真正的英雄，可能不是什么先进，什么优秀，甚至史册上根本没有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以一己之力，成就历史伟业，改写人的命运。周乙把小兰的毒药片要去，表面上是让小兰活着，看到黎明，其实这个行为表明，他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看不到天亮，但他们为了黎明，已经把夜晚擦亮。

哈尔滨的这场大雪，纷纷扬扬下进了我心里。看过电影的那一天，我的深夜深至乌特拉——一个美丽的，充满了希望的，有如新生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