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山海梦——渴饮海水绛珠草

在《红楼梦》这个百花园里，曹子至少种下过两棵野草。

一棵是灯姑娘儿，天生的放荡妇；一棵是绛珠草，前世的女一号。前者，见于第七十七回；后者，见于第一回。两者如同冰炭，难以同炉。

然而，偏偏有人在两者之间划等号，偏偏划完等号又划不等号。

这位先生叫冀北仁，大作《从“姑姑娘儿”到绛珠草》刊载于中国甘肃网（20180102）。

冀北仁先生的文章说，在我的家乡冀北山区，有一种草本植物叫姑姑娘儿，其果实红红的，似小一号的乒乓球，有些酸味，能吃，多入中药。多而普通的姑姑娘儿平凡得都不值得描述。但是，姑姑娘儿却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绛珠草。提起绛珠草，文学青年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前生是绛珠草。

文章指出，有人说，姑姑娘儿的老家是东北，但我看未必。姑姑娘儿太普通，普通得哪儿都有，只是叫姑姑娘儿为绛珠草的似乎只有曹雪芹一人。

文章推断，绛珠草只是曹雪芹创造的文学植物，现实中或许并不存在。

初国卿《绛珠草》（价值中国 20090815）则认为，绛珠草不是凭空杜撰。初国卿在文章中说：我曾经同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谈起过此事，先生说大自然中该有此物，不会是作者的凭空杜撰。

文章说，周汝昌先生在《绛珠草·文化教养》中讲，绛珠草是“艺名”，实际上曹雪芹指的是“苦葴草”，即《尔雅》所说的“寒浆草”──亦名酸浆者是也。

土默热红学认为，绛珠草就是湘妃竹。土默热红学《绛珠草就是湘妃竹》（新浪博客 20110220）指出，《红楼梦》作者交代绛珠草的来历时，特意说她来源于“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三生石在哪里？就在杭州飞来峰下的天竺寺里嘛！

文章说，三生石的故事，与大文学家苏轼有密切关系，三生石上所刻僧圆泽三生转世的故事，就是苏轼亲自撰写的。绛珠神瑛的形象设计，苏轼曾画作《潇湘竹石图》有着直接关系。

邓加荣著《全面破译红楼梦》认为，绛珠草，并非红豆或灵芝，而是长白山人参。绛珠仙草，便是乘槎河岸畔上八两以上的人参。人参转化为人形，衍生出人参娃娃或人参仙姑的故事，在长白山民间传说中比比皆是。

坊间推测五花八门，学界大家怎么看呢？

“绛珠草”“绛珠仙草”和“绛珠仙子”，周汝昌主编《红楼梦辞典》均未著录。第五回之“绛珠妹子”，该辞典释为“林黛玉的前身”。

绛珠草，冯其庸 李希凡主编《红楼梦大辞典》增订本，释为“有大红果实的仙草。或即为灵芝草。”而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的神话故事，该辞典认为，隐括着小说女主人公林黛玉在她和贾宝玉的爱情悲剧中，以眼泪酬答知己的性格特征。

大凡要了解某种植物，形态特征居首位，生长环境列次席。

具体到绛珠草，形态特征仅限于名谓，曹子对生长环境的描写则比较翔实。有河有岸，有海有水，有方位。

《红楼梦》第一回：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西方，灵河，（河）岸，（灌愁）海，（海）水，这五个因素勾勒出来的生长环境，应该在西方灵河入海口。无论是虚拟还是实写，大抵都该如此。

若属虚拟，这个停留在文本里的西方灵河入海口，也离不开海；若属实写，这个西方灵河入海口，应为辽宁西部的大小凌河入海口。大凌河，辽代名灵河；小凌河，辽代名小灵河。

渴，则饮海水为汤的绛珠草，生长环境里不能没有海。无论是虚拟的海，还是实写的海。

假定这个西方灵河入海口属于实写，绛珠草的原型应该是盐隰菜。

盐隰菜，学名碱蓬。《尔雅·释地》曰，下湿曰隰。盐隰菜，生长于下湿之地的草本植物，可以食用。

任何地方的盐碱地，都可能有碱蓬生长；只有生长在潮间带里的盐隰菜，才能渴饮海水为汤。

超涨隐，潮落现，天天如此。每个昼夜，都要有几个小时淹没在苦咸的海水里。除去盐隰菜，在大小凌河入海口的潮间带里，在每天几个小时无法正常呼吸的情况下，再难见到第二种植物生长。

多么超凡的“修炼”啊！说它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并不需要杜撰。

入秋变红的盐隰菜，成为红海滩的红色之源。因而，有人误以为其天生如此，称其为赤碱蓬。

入秋变红，“降朱”于潮间带。降朱，绛珠，同音同色，符合曹子惯用的命名套路。绛珠，应贾雨村（假语存）；降朱，合甄士隐（真事隐）。

另一棵野草，姓灯名姑娘儿〔gū niǎngr〕。出嫁后随夫姓，人称多姑娘儿。首次出场时，既已为人妻，既已不是姑娘〔gū niang〕。

这个姑娘儿（姑姑娘儿），学名酸浆，怎么可能是绛珠草的原型呢？

一个放荡不堪，一个纯洁无瑕，二者判若天渊，岂能混为一谈。

下篇：苦心孤诣灯姑娘儿

【作者简介】

    吴 歌，曾用名吴 戈。高级经济师。市级非物遗“锦州方言”代表性传承人。锦州市“最佳写书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语言学会会员，辽西区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锦州市凌河区作家协会前主席。内蒙古自治区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工业摄影协会会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散文《丁香雨》入选庆祝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七十周年《赛努呼和浩特系列文集·散文集》。出版专著《东北方言注疏》（白山出版社 2016年），参加编著《人文锦州·民俗风情卷·锦州方言》（辽宁人民出版社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