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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有没有哲学及“终极问题”?

一直以来“中国没有哲学”这个问题,网上争论得很激烈,很多情况下甚至出现了人身攻击。这个现象本身就使人疑惑。既然哲学是一种说理的学问,为什么某些人一碰到该说理的地方就要激动,以至于丢掉自己说理的传统文化来动粗、谩骂,抑或根本就没有说理的传统文化?

中国到底有没有现代世界通用概念中的哲学,这个提问仅仅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后面还跟着一长串问号: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世界现代概念的科学,包括数学,物理学,化学,逻辑学,医学,还有更多,政治学,经济学,军事学,社会学,音乐,体育……这个列表可以很长。

因为中国的地理环境非常特殊,且作为一个封闭的文化系统,几千年来与世隔绝的。鸦片战争国门被打开,洋务运动和新文化运动对西方文化的引进,至今才不过百多年。


简言之,中国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无法和外界交融的“哲学”或“科学”体系,假如硬要这样称的话。由于每一个概念都由一些基本要素组成。比如,哲学必须具备与其他学科不同的要素才能被称为哲学,否则就要用另外的词汇来表达,因此是不是硬用哲学或科学来称呼,这也值得推敲。

梁启超在《儒家哲学》。但他自己也承认,“哲学”两个字不过是借用。因为哲学的原意是为“求知识的学问”,Philosophy,爱智。古希腊的哲学家看到大自然的千变万化,从惊讶,进而怀疑,继而研究,最终成就哲学。

我们则不同,中国先贤们虽不看轻知识,但不以求知识为出发点,亦不以求知识为归宿点。Philosophy的含义不适于中国。若勉强借用,只能在上头加上个形容词,称为人生哲学。中国哲学以研究人为出发点,讲的是何以为人之道,人与人相互有什么关系。探索的领域有限,发现也很有限。

对中国有哲学这个观念最有影响的大概是胡适,他写了一本《中国哲学史大纲》。

这是当时科学救国、教育救国、文化救国、学术救国等民族自强思潮的产物:别人有的,要么我们原本就有,要么我们现在也应该有,要么我们将来一定要有。别人有哲学,我们也有哲学。别人有哲学史,我们也一定要有哲学史。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中国开始了以西方哲学来剪裁中国史料的学科。

很多人认为,胡适所确立的这个经典范式本身或许即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中国有自己的传统学术和学术传统,西方有他们的传统学术和学术传统,为什么一定要用西方的传统学术和学术传统来重新规划(甚至取代)中国的传统学术和学术传统?作序的蔡元培写道,西洋哲学已取代“宋学”成为指导思想和方法,因为“我们要编成系统,古人的著作没有可依傍的,不能不依傍西洋人的哲学史。”

大概因胡适的“错误”,时至今日,我们们仍旧在中西学之间纠缠不清。比如谈论作为存在主义者的庄子,或讨论朱熹的“理”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这样非驴非马的课题。同样道理,沽渎引出的话题,也无法再向前进一步。

其实,这是从1840年来中国人面对的困境,即中国遭遇了西方,这就是文明的冲突,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今天的中国人乃至一百五十年后的中国人几乎都处在这个文明冲突的漩涡中,在当年的“千年未遇之危局”中很多人还在迷梦中,心安理得地以为所谓的“国学”不仅可以继续让中国人有个精神家园,甚至给西方带来光明。这是迷思,这是美梦。看看今天世界,我们的软实力在哪里?连中国人自己都不懂“道德经”、“四书五经”还要用这些拯救世界的心灵吗?

哲学应该是这样一种学问,她在穷尽了所有思辨追问之后,找到了解决地球和人类难题的钥匙。西方哲学尽管比中国领先,但面对新的难题,也还是没有钥匙。中国则连老的问题也解决不好,别提新的了。

假如中国的古代哲学(真有的话),找到过一两把能用的钥匙,中国人就不会在第一次文明冲突中败北。中国当然有哲学,但不必把哲学复杂化,神秘化。从英文定义看:''philosophy'' can refer to ''the most basic beliefs, concepts, and attitudes of an individual or group''.所以只要是人,就有philosophy。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颠覆性的观点。一般来说,凡是颠覆性的思想,要么是垃圾,会被自然淘汰,要么是珍珠,在淤泥里还闪光。人云亦云随大流的观点是大量的,但也无足轻重。

哲学的终极问题有两层意思,一哲学的目的是终极的,二被哲学发现的真理也是终极的。当然人的认知能力有限,明天还会有更高的终极被发现。

中国的古代学问家,一是对终极问题的兴趣有限。他们可以在某个领域内有高深的发现,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庄子老子那里有许多天问,而且回答也很精妙。但是按照今天的科学学术要求,显然火候还不够。你可以极具智慧地提出某种猜想,但仅限于几句断言,没有大量的旁证反证,否定之否定,就不能作为一种科学让人折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确实非常终极,就是缺点火候。

哲学就有这种威力,她可以在一瞬间把你的固有思维全部推翻重建,而且让你不可抗拒地折服(并非是暴力式的折服)。当然对于一般的常人,这种说服力没有很大意义,也许只相当于一种游戏。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大家,也很有学问。但精致到西方文艺复兴后哲学家那样的学问,还确实没有。而对于中国是否有哲学这个问题,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讲得非常全面。这本书也让他赢得了很高的荣誉。

还有,要回答的问题是中国历史上有没有产生过系统的科学,回答应该是没有。修辞学,伦理学,几何学和早期的物理学系统产生于古希腊。

阿拉伯人创立了完整的数学系统,现代科学包括物理科学,生命科学和数学,产生于文艺复兴后的欧洲。中国古代也有很多科学技术的成就,但鲜有升华成为理性的思想体系。一般这个现象的解释传统的农业文明中的中国人太聪明了,一看就会,一做就成。因此没有必要归纳总结(经验主义方式),更没有太多必要面壁思过(理想主义方式,这方面应该提一下朱熹的名字)。世界上由象形文字转换成拼音文字的抽象升华由古埃及在公元前四千年完成。但这一转变在中国没有发生。但是不知道这个同样是问题的表象呢?还是问题的原因。

中国历史上没有系统的具有科学意义的学科,应该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至于说到原因是太聪明还是太懒,也许都有一点。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权威体制太威严。

我们有圣人,但没有科学和思辨。因为圣人把学说包办了。他每说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千真万确,后人没有必要再去质疑,反思,推倒重建。而科学包括哲学在内,建立在对前人的高水准的发现的否定之上,只有否定才能比前人更高。否定是哲学的一个基本要素。没有这个要素在内的,很难硬理解为哲学。

不过也有人认为,仁,义,道,阴阳等等这些概念难道不是通过智慧的思考后抽象得出来的理念吗?可能是这种说法将那个时代的中国人的智慧理解成为了今天中国人的智慧水平了,才将那个时代文化的沙漠上出现的这些智慧视而不见,由此将这些令人兴奋的智慧从智慧中剥离开来了。

中国哲学没有系统性,逻辑性很差,在追根溯源方面,和古希腊、古罗马哲学相比的确存在的差距不小,再加上多年的固步自封,也就导致现在中国和发达国家哲学,科学,以及其他方面的差距。但是要是因此一下子下了中国没有哲学这样的定义,就不符合实际历史事实了。

有学者提出:“之所以出现关于有无“中国哲学”的质疑“其主要原因在于混淆了哲学思想、观念与作为一种知识形态的哲学理论之间的界限。我们民族是一个富有哲学头脑和哲学智慧的民族,但是,作为一种知识形态,系统化、理论化的‘中国哲学’,却是中西方思想接触交流后的产物,确切地说,是引进西方哲学的观念和方法阐释传统思想的结果”。——郑家栋:《“中国哲学”与“哲学在中国”》,《哲学动态》2000年第5期。

到底有还是没有哲学,这是定性的说法,有了成分,就不能说没有了。但是,和古希腊罗马的哲学系统没法比,特别关键的是缺乏逻辑学,使得国人总是在逻辑谬误的胡搅蛮缠中度日,这可一晃就是几千多年呀!没有逻辑学,就难免不会诞生科学,没有科学,仅有的一些农业和手工业技术和经验在两百年前和世界上的其他有科学技术的国家相比就显得落后了。可是,我们还是死不承认。仅仅认识到这个问题,花了近200年的时间。

很多人在看待一种科学的时候,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它有什么用。哪里知道哲学是一种奇怪的,没有用的科学。一个哲学家,开始想我做的这些有什么用的时候,他就不是哲学家了。只是应用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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