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之际
加了苏剧昆剧名家王芳老师的微信,就多关注了她的演出或讲座活动。近日有机会参加了王芳老师关于苏剧《花魁记·醉归》导赏的讲座和演出。很久以前在冯梦龙的《醒世恒言》里看过“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小说,冯梦龙三言里的“情教”价值观印象深刻。苏剧形式的“花魁记”倒从来没有见识过。
以往误以为苏剧是普及在江苏很多地区的剧种,听王芳老师的讲授才得知苏剧是只有一个剧种一个剧团,就在苏州,且与昆剧难分难舍,相互支撑和成就。当年苏剧全是女演员,昆剧全是男演员,在昆剧陷入困境时,苏剧来接济,而昆剧的表演技巧又丰满了苏剧表演。王芳老师也笑谈,全是男演员的昆剧和全是女演员的苏剧,又恰好通过演员联姻凝聚了两个剧种。今天苏剧的唯一表演团体就是苏昆剧团,很多人听到苏昆剧团,大致会和我一样望文生义,把剧团名中的“苏”字解释为苏州昆剧团,其实应该解读为苏剧昆剧团。
王芳老师在讲座中讲了苏剧的历史和一些常识、演法技巧,也通过她弟子现场表演的《醉归》选段点评加深了对苏剧的了解。
王芳老师在讲到她在国外演出苏剧昆剧的经历时,提到国外观众对苏剧昆剧美极其赞赏,她也自然很是为中华艺术之美而自豪。谈到国外观众的反应时,她无意识的一句有关审美比较的话,再次引起我对江南文化与中华大地别处文化审美差异的思考。她说以前很多外国观众对中国的印象还是电影《红高粱》演绎,意想不到还有昆剧这样雅致的美。
其实王芳老师并没有有意贬低《红高粱》的艺术,不过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其实从骨子里是有着江南文化区别与其他的意思。
江南文化里有着细腻雅致的基因,雅致其实就是她的全部底色。如果昆剧《牡丹亭》是官家千金与书生的情爱,是一种无忧生计的雅致,《浮生六级》是平常甚至窘迫生活下的雅致。而在《烂柯山》里即便是个砍柴郎,穷困潦倒被妻子数落的不堪,那也是读书有学问的砍柴郎。我曾掏过一本旧书《美化文学名著丛刊》,是一本在一九八0年代初影音出版的民国版本,收录了《窈闻》、《陶庵梦忆》、《浮生六记》、《影梅庵忆语》、《香畹楼忆语》等十种具有江南标签的作品。其中《窈闻》的作者两个爱女早夭,接着是次子积劳致死,夫人忧伤物故……,文章就记录这些忧伤憔悴的岁月。而《影梅庵忆语》是明末清初文人冒襄记录他与秦淮名姝董小婉的故事,文中有他们如诗如画的生活片段,更多是甲申之变后流离失所的艰难,多是一地鸡毛的窘迫。不管是什么处境,江南人的记录里或表演中所关注的多是读书人,无论什么境地,读书人总是有着读书人的斯文,这也许就是江南文化记忆与他处差异的根源。
莫言、贾平凹的主角就少有读书人了,他们更关注芸芸底层,哪些在历史潮流中如蝼蚁般众生的个体。他们小说的角色通过电影、戏剧表达出来,自然不能够雅致起来的。
我喜欢美如昆剧之闺门旦、小生的唱腔、扮相和表演,我也喜欢莫言、贾平凹文学里各种小人物身上所折射出的人性之明暗晦涩。对人性的解析透视是文学基本和永恒的义务。
喜欢美的一切,不过也不乐见“唯美”,对美浮夸的装饰。
疫情再次搅扰人们日常生活的时候,谈“美”似不合时宜。其他事等,看似各路声音嘈杂急切,实则欲说还休、万马齐喑。还好最近还有足球世界杯来稍稍激活一下沉闷已久的日子。相对于各种政经大事来说,世界杯和戏剧、音乐、小说对众生无疑是更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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