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玩弄《姽嫿词》是缘于闷骚吗？

2012-06-01 07:07:28 (转自凤凰网·彭飞的博客)

贾政一直是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冷子兴是这样描述贾政的：自幼酷喜读书，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他老子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额外赐政老爹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现今已经升了员外郎了。林如海是这样描述的：二内兄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梁轻薄仕宦之流…。

由此可以看出，贾政是学风、官风俱佳，为人端方正直，为官勤勉谨慎，风声清肃。对于政老爷这样的好干部，上是很喜欢的，虽然不是科举出身，函授学历并不妨碍多次被擢升提拔，从员外郎到学政，再外放江西粮道，俱是好差事。

但宝玉不喜欢。宝玉见到政老爷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尤其是政老爷时常要他研读一些仕途经济一类的道德文章，那更是要他的命，从贾政的书房里出来简直就像大赦一样。其实我们都有类似的感觉，正儿八经地做课题、写论文很是头疼，拖一天是一天，但写博客一类的闲文，尽管没有人请你，也会自愿的熬到半夜，而且不要一毛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的人，也闲情逸致风雅了一回：闲征姽嫿词。

姽嫿将军林四娘据考证确有其人，大多认为是前朝衡王朱常庶的宠妃，为衡王训练了一支美女部队去剿灭流寇。但我始终不明白曹雪芹为何在此安排了这样一个章节，要知道康熙、乾隆年间文字狱盛行，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前朝的事更是不提为妙。尽管从贾政口中出来的是“恒王”，而且与“黄巾、赤眉一干流贼余党”相关，似乎是唐朝的事，离大清很远，但明眼人一看就是明朝的那些事儿，所以为曹雪芹捏了一把汗。

有红学者认为林四娘死于抗清，曹雪芹有反满的情绪，云云。以我的陋见似乎不大可能，红楼中所有的真事都隐去了，单单留下这一段？

细细想来，我认为是缘于曹雪芹急欲表现贾政的真性情，才安排了老学士闲征姽嫿词这一节。

道貌岸然的贾政，其内心世界准备着怎样的旁白呢？

其实每个男人的心底都隐藏着蠢蠢欲动的狂野和感性，只不过平时拚命地压抑，以免露出羞处，所以“闷骚”二字很是得体，表面上风平浪静，铁青的脸上泛着红潮，波澜不惊，看不出异形，只有偶尔冒出的青春痘才略显端倪。我这样说是不是搔到了看官的痒处？

在端正严肃的外表下面，政老爷也有他的另一面。借妩媚风流的姽嫿将军林四娘来释放贾政累积的心绪再也合适不过了，因为贾政不可能象林妹妹、宝玉、宝钗那样披挂上阵，赤裸裸地吟风弄月，他还要装，装作一个正经的严父，谆谆教导着子弟；他还要装，装作一个稳妥的官员，握着甲的手，看着乙的眼睛，跟丙说着话。

这样装×着实很累。其实贾政年轻时“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比宝玉还放荡不羁，连贾母都说过：“想他那年轻的时候，那一种古怪脾气，比宝玉还加一倍呢。直等娶了媳妇，才略略的懂了些人事儿。如今只抱怨宝玉，这会子我看宝玉比他还略体些人情呢！”

这简直活脱脱的就是另一个宝玉，但不知为何改了心性，从此戴上了面具。然而，一个人，从年少到年迈一直戴着面具活着，焉能不痛不痒？

所以他渴望能够摘下面具，那怕是一回。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其实贾政已经不自觉地表现了一次。第七十五回，中秋夜贾政在贾母面前承欢，击鼓传花正好传在贾政手上，要讲一个笑话，“众姊妹弟兄皆你悄悄地扯我一下，我暗暗地又捏你一把，都含笑倒要听是何笑话。”贾政折腾了半天，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这笑话说的是一个怕老婆的中秋节在外面喝醉了没有回家，第二天回家向老婆赔罪，老婆正在洗脚，让男人舔她的脚才饶他，男人舔后恶心要吐，老婆便要打，男人说，并非是老婆脚脏，是因为昨天喝多了吃多了胃酸要吐。

贾政能够说出舔老婆脚丫子的笑话真的让我感到诧异！如果是宝玉说的，肯定又被他斥为轻浮。然而在贾政的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一叶“轻浮”，平时不敢，偶尔“轻浮”一下不知道有多快活。

这次没有尽兴，终于等到闲征姽嫿词了。

借宝玉、贾环、贾兰的口不用担风险，贾政痛快地释放着。

姽嫿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

捐躯自报恒王后，此日青州土亦香！

这是贾兰的诗，十三岁的稚子小儿如此风流，正如食客所赞：家学渊源。

贾环继续着，更老道了：

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掩啼离绣幕，抱恨出青州。

自谓酬王德，讵能复寇仇？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

这种场合岂能少得了宝玉？这正是他所擅长的，而贾政也渴望宝玉能够唱出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愫。这时候的宝玉就是贾政，贾政也就是宝玉，两位一体，合而为一了。

宝玉一挥而就，拟出一个长篇的《姽嫿词》。

“恒王好武兼好色，”

这一句方唱出，贾政心头一惊，仿佛什么东西要射出来似的，嘴里虽然说着“粗鄙！”，心里无比畅快，从这头爽到那头。

“…将军俏影红灯里。”

恍惚中，贾政幻化成恒王，青罗帐中，红袖添香，素手弄笛，缱绻缠绵。转眼间，娇叱声声，喊杀阵阵。

“∽＃＆※♂§…”

贾政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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