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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过闹市,花店前一宽口水瓶中插满百合。青枝长曳,白的粉的,或已盛开,或含苞未放。买下几枝带回去,插入白瓷花瓶,置于茶桌上。

近两年一直种养着百合,去年冬天搬到郊区别墅里,那两盆百合留在小城商业区的楼房里,一直未将之搬运过来。用心血呵护过的花,自然有着莫名的亲切感。百合之神韵,曾用清贵二字来形容。前日恰好重读德富芦花的散文集子,其中《山百合》一篇尤为印象深刻。“早晨听到门外传来卖花翁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他担着夏菊、吾妻菊等黄紫相间的花儿,中间杂着两三枝百合。随即全部买下,插入瓷瓶,置于我的书桌之右。清香满室。有时于蟹行鸟迹之中倦怠了,移目对此君,神思转而飞向青山深处。”这是德富芦花写百合的文字,默读几遍,再吟诵几遍,越读越喜欢,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好在神思恍惚里漫延泛滥,似要攀越千万道山河,追溯那些曾经停留过卖花声响的旧街衢、古巷道。

在卖花的形式上,古人是将自己土里种下的花采撷,置于担上或竹篮里,走街转巷四处叫卖。卖花声的美,在宋人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中,有一小段描绘得极为生动。“是月季春,万花烂漫,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宋朝都市,常有卖花农人,挑担穿街走巷叫卖。少时尤喜陆游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深巷卖杏花,这种意境,在霓虹灯光怪迷离的夜色中,再也无从觅得。陆游还有一首词:“朝买一株紫,暮卖一枝红。屋破见青天,盎中米常空。卖花得钱送酒家,取酒尽时还卖花。”讲的是一个古时卖花人穷困潦倒却有疏放洒脱的生活姿态。“春春花开岂有极,日日我醉终无涯。”沽酒和卖花,在古诗词里,展现出古人一种“安贫乐道,恬于进趣”的生活。

旧光阴中藏着太多美不可言的东西。古诗词,青衫长褂,旗袍,古琴笙箫等,桩桩件件,尽显旧时光之美。现代诗固然朦胧且唯美,但不及唐诗宋词的精简古意;西装革履固然风度翩翩,却抵不过一袭长衫或中山装的神采飘逸;钢琴曲小提琴萨克斯等可以成就经典和优雅,仍比不上旧时琵琶古筝、二胡笙箫之幽雅静美。优雅,幽雅。二者貌似同义词,但之间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具有现代气息,后者蕴含古意。一个幽字,是古人竭力营造的生活意境。“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就是一个例证。时代在变化,形式在更改。如今若要看见一个男子身着青衫长褂,旁人定以为他不是戏子,便是疯子。可青衫长褂的美,又岂是穿惯了西装革履之辈所能体会到的?

胡兰成和张爱玲摆在一起,总是受尽百般指责和唾骂,仿佛他是天下负心汉的典型代表,人人皆可口诛笔伐。可若将胡兰成和他的青衫旧长褂,以及饱含文采古意的文字放在一起,却又对此人奇拔的文字,晦暗的情感,无端生起一分“此事古难全”的爱莫能助的喟叹。读《禅是一枝花》,翻开封面,看见身着旧式对襟斜扣长褂的胡兰成。清峻,儒雅,一副书生模样。叹息,是非恩怨,原本就是当事者之间的对与错,和这个世界,和旁人,又有多大关联?他也写百合,他写百合的时候是和佘爱珍一起住在日本。暮色,晚年。“她折来这枝花,好像是在池塘里捉得了一尾鲤,捏在手里鲜活迸跳。这朵花,一夜之间开得这样大,摇摇荡荡的,它来到了房里亦像是在无边风露中。这真真的是百合花。”

百合是好看的。谁写都好看。胡兰成有一句最让人诚服:“打开慈悲见老庄。”现代人没有错,文明没有错。卖花担上的百合应无疑是最美的。可惜卖花担早已被装潢高雅的现代花店所替代。花卖出后,往往配以精美的包装纸。那么,重新审视现代花店里的花,它也沾着朝露,吸着天地精华,给我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亮色。我们怀念的,仅仅是那种卖花声。

我们的街巷里,早已没有卖花翁或卖花女的声音了,他们寂寂地消失在旧时瓦屋柴扉的街巷中。钢筋水泥耸立的世界里,再无卖花人的声音。每每吟诵易安那句“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总有说不出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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