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我在某个地方的冬天,梦里的人都是陌生的脸,但又清晰地知道,这是我的爷爷,那是我的叔伯阿姨。
梦里我的爷爷生病,说是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所以把他接到了家里住,家里人都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然后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在房间里,用毛毯裹起来倚着墙坐着,是每家都有一条的那种羊毛毯,裹得像个三角型的粽子,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真奇怪,我们因为他要走了而聚在一起,而我们都在忙着与他不相关的事情。
我叔说,哎哟,看着老冷的。哎,我刚买的新车,我可不愿意用我的车装死人。
我觑了他一眼,没搭话。心里想着,我载便是了。
一会儿爷爷抖抖索索说要去上厕所,掀了毛毯就要起来。阿姨忙上前按住他,要给他一层一层穿衣服,我上前抄住他的胳肢窝,帮着架起他的身体来。
他好轻啊,我印象中的爷爷一直都是壮实的、甚至有些微胖的。什么时候他变成了一个这么轻的人?
怎么有这么多件衣服要穿呢,秋衣外面穿毛衣,毛衣一层一层像是穿不完,阿姨耐心地、像哄小孩子穿衣服一样:
“左手抬一下,哎,好~”
这时候,我听见老人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想当年皇城脚下待命的时候,一召见也是这样的阵仗……”
梦里的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像很多很多爷爷在我面前忆当年的场景一下涌入了眼眶,化成了水,我其实不曾了解过,或者不再记得,眼前这位身子轻飘飘像要飞走的老人,是有过怎样的一生了。
我哭的停不下来,爷爷突然抬头看我,面庞上绽放出异样的光泽和柔情来,他咧开嘴笑了,颤巍巍地拿手来摸我的脸: 哎呀这谁家的小姑娘呀,怎么哭的脸都凹进去了,
我握住他的手,也对着他笑,然后对不远处一位亲人点头示意: 让大家,都过来见见吧,怕是回光返照了。
然后我就没头没尾的醒了,兀自还挂着眼泪。
于是哭哭啼啼地想像着,如果我知道我快要走了。
我怕是会拉着朋友的手,扁着嘴,呜呜咽咽的,“我害怕”,一想到我要死了,我就很害怕。一点不洒脱,一点没准备好。
转念又想到亲友们要是先走了,我就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因为要上班了,所以只好抹干眼泪起床。
我是一个生命教育没有做好的人,我好像对任何人离开我的生命都没有做好准备,我家狗也不行。
有一回和朋友在家里瞎聊天,我躺在沙发上,朋友倚着墙半躺在地板上,然后我说:“哎你说唐老鸭会接吻吗?”
朋友说:“动画片里面好像会的。”
我惊奇地直起身子:“真的吗?是撅起嘴来,磕碰磕碰着硬亲啊?”
朋友笑起来,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要倒在地板上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们都已经很老了,好像我们都80多岁了,还玩在一起,聊着唐老鸭会不会接吻这样不着边际的事。
前两天还和妈妈聊起,现在偶尔有睡午觉的机会,我都非常珍惜,感慨小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妈妈说,你从小就爱睡觉的,以前你是班长,但是睡午觉睡得熟醒不来,还要边上的小朋友把你喊起来,你再大声地喊“同学们起床啦!”。
妈妈说,你到高三都是,因为睡过头错过了考试,老师打电话给我,我才叫醒你。
我腆着脸说,然后就一不小心考了年级第一吗哈哈。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妈妈记不记得她小时候是不是也睡过头、错过考试呢?她记得什么,谁又替她记得呢?
我害怕死亡,我害怕那些细碎的、标记着“我是谁”的瞬间,轻飘飘像要飞走了。
我害怕我快要走的时候,撑着我轻飘飘的身子,兀自嘟囔着:“想当年在沪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阵仗……”
我害怕我不记得你了,我害怕你不记得我了,我害怕我不记得我了。
我想要快速地敲击键盘,把我和我爱的人们脑海中还残存着的、那些珍贵的记忆球,都写下来。
不因为什么,只因为它们很珍贵。
没有比珍贵更大的事了。
最近几篇我觉得写得不错
> 好像很喜欢写平衡:<既要,又要,还要>
> 永远写不厌的爱情:<我没有那么爱你了>
> 怀念曾经出游:<停下来,忘记“我”,感受美>
> 送给老友的:<与谁同行>
我是陈小起,一个醉心于码字的财务。
我喜欢观察人,琢磨人,记录人,“啊原来人会这样”,“啊为什么人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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