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最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是战争纪念博物馆。本来我规划的是大概转一圈,然后就去下一个地方,结果竟然在博物馆待了一整天,直到闭馆才离开。
一楼是命题作文,我们的城市,地理、历史都很常见,但我在中国从来没见过的情况是:竟然有大量普通人的故事出现在了博物馆。
在我所见识的社会规则中,在芸芸众生里,你至少得在当地做出过什么突出贡献,才有可能被选进博物馆这样的地方。往往你入选的照片,还是某重要人物给你颁奖/授予勋章的现场
——很难讲,到底是选中了你,还是选中了这个重要人物。
然而在奥克兰博物馆的一楼(C位哦),来到我们的人民(our people)专区时,第一面墙就是由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看上去大概也是不同职业人组成的照片墙,有一对夫妇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孩子正对着镜头笑着,有一群女子足球队的姑娘们穿着鲜艳的红色衣服,还有更古老的黑白照片们。
(照片墙,有你认识的人吗?)有些照片下面标注着时间、地点、人名,有些没有。在一段极富感情的对人民夸赞的文字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如果你认识照片里的人,请联系奥克兰博物馆,我们非常愿意注明他们的信息。”
不是某个小镇的博物馆,而是在奥克兰这个新西兰第一大城市。
大概类比一下:有一天你在上海博物馆,逛着逛着突然看到你大姨遛狗的照片挂在墙上,然后你就跑到博物馆前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解释了一番,从此所有进上海博物馆的人都会看到这张照片,标注着“2024年3月,大姨,遛狗中”!
一楼还有非常多的内容在讲女性,骄傲而肯定的语气。
比如奥克兰有一个组织叫做WISE(Women-Inspired-Strong-Empower),致力于帮助难民、移民背景的女性,学习技能获得收入——比如编织,还挂了一个巨大的编织包作为成果展示,“这是某位女性在几几年编成的实物真品,并赠给WISE”。
(来自WISE帮助女性制作的手工编织包)博物馆的导览小音频里,自豪地说:WISE在过去10年中,成功帮助了来自38个国家,多达1000位女性。
多达1000位!
我忍不住想起有一次和朋友讨论,为什么北欧的教育为人称道,朋友说:“因为北欧人太少了,个个都得顶用,保不齐你的同桌就是未来市长了,所以每个都要好好教育。”
大概新西兰也是类似的,听到多达1000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腰杆,我也可以是千分之一的重要成员哩!(靓丽的彩虹!)
走上二楼的时候,奥克兰给了我一个量化的答案,14.6%。从毛利人划的船,用的乐器、碗、摆件,大大小小的装饰品,甚至一整个储藏室、一整个祠堂都被搬了来展示。
(引用自www.newzealand.com:如今的新西兰共有440 万人口,统称新西兰人,其中约有69% 为欧洲后裔,14.6% 为土著毛利人,9.2% 为亚洲人,6.9% 为非毛利太平洋岛民)。
毛利文化是很容易被喜欢的,因为它很浓郁。鲜艳的底色极负视觉冲击力,雕刻的线条粗犷有力,作为界碑用的形象设计吐着舌头、瞪着眼睛,威慑着领土侵犯者。
但仍然,作为绝对少数的他们(就像上文提到的,缺乏工作机会的难民女性,或者是在一些地方不能被公开提及的非异性恋者),竟然可以有如此重要的戏分,这对我来说还是产生了很大的文化冲击的。
“集体主义”,“少数服从多数”,“抓大放小”——这些是我更耳熟能详的词。
而奥克兰这样大费周张地去保护少数、宣扬普通个体——这些是我大为惊奇的。
就好像下图的五个界碑,有三个是长得风格统一的,可是最中间的那位就瘦削冷酷自成一派,而最边上的那位长得就像一位手托腮的土豆。
怎么会这么摆呢?乱七八糟的。——如果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我的第一反应会这样想。
可是,我们本来就长得乱七八糟、千奇百怪啊。
我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站在小土豆的边上。看看它,再看看我。
我们生而不同,但我们仍站在一起,这多好啊。
最喜欢写的游记系列:
>2021的云南:<我要融化了>
>2019的克罗地亚:<旅行的意义>
>2018的碎碎念:<旅行教会我的事>
> 2016年的瑞士:<我问青山何时老>
> 2015年的美国:<纽约!纽约!>
> 2015年的斯里兰卡:<慢>
我是陈小起,刚刚开启我迟到的间隔年。
我喜欢观察人,琢磨人,记录人,“啊原来人会这样”,“啊为什么人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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