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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安里胡同20号——说说记忆中的老街坊们


辛安里胡同老照片


人常说: 房子没人住会塌掉的。胡同里的老房子有的是修修补补老街坊还住在里边,有的是整个院子撂荒没有人居住了。去鼓楼,经常会走到我家曾经居住过的辛安里胡同逛逛,特好找,看见烟袋斜街,就看到对面的辛安里胡同西口了。

自从2004年夏天我家搬出这条胡同,辛安里20号就成了“老宅”,虽说我家住的房子属于人家的私产,但从1964年搬到这里来一住就是40年。40年,我们姊妹经历了学生时代,插队,工作,婚恋生子,父母退休。几十年过去了,60多岁的我,会带着孙子跑到老院子去看看,门道,地沟,水管子,我家住的西北角的房子,最初这房子还可以看到窗户和小夹道,后来再去看,呦,全扩里边了,院子的北屋全接到院子里了,面目全非。

辛安里20号:1992年8月母亲与她的大孙子在院里自家门前嬉戏。那时还可以看到小夹道和房子的门窗。

辛安里20号,拍于2019年秋,小夹道和门窗都扩进去了。

想到原来的那个院子,院里的人在记忆中就一个一个复原了。

先说后院周大妈家,说到周大妈要先说说我们院子的布局才能搞明白。我们院子有北房五间,南房五间,西厢房一间,东边是男女厕所和门道。周大妈一家住的地方在院里南房和西房的夹道后边,站在院子里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院子西南角还有个后院,狭窄的小西院,有着一排西房,大概有三间吧,小时候经常跑到后院去玩儿,觉得那里的房子很新鲜,那里住着的人也很新鲜。周大妈跟我姥姥年岁不相上下,院里的人不管老的少的都称呼她周大妈,周大妈就是个官称。周大妈个子不高,白白的,面相富态,有点像宋庆龄,有着大家庭出身的气质,她没有工作,是个家庭妇女,育有一女四男。她的儿女经常被院里街坊作为谈资。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视剧可看,各家都是敞着门子过日子,活生生的电视剧却有各种版本可看。

周大妈的大女儿跟母亲同岁,是个军人,同样嫁给了一个军人。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叫小红,跟我一般大,长的和我差不多高,脸儿红扑扑的,说话特别好听,我把她当成一个有教养的孩子来看待。每次小红跟着母亲来姥姥家,我们都会结伴玩上一会儿。

周大妈的大儿子个子挺高,人长的也精神,我觉得他长的有点像《南征北战》的高营长,那个时候可比的英俊男子好像也就是这一位了,帅气中又多了几丝斯文。这个大儿子说起话来总是文质彬彬的特别有礼貌。天暖和的时候,我会把家里的大椅子拿到院子里,做在小凳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周大妈的大儿子会走过来跟我说上几句话:“看什么书呢?” “这是谁的字帖?” 据于人家的礼貌,我一定好好回答。

关于周大妈的几个孩子感觉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只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才对,辈分总是搞不清。周大妈长的确实年轻,经常拿出家里的照片给我们看,有一张她们全家的合影,周大妈小巧秀气的模样站在一群儿女中间,倒像是兄弟姐妹,哪里像个妈妈。周大爷长的十分英俊,有点像周总理,因为他比较魁梧,可以说是大一号的周总理了。周大妈在街道干事,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周大妈跟周大爷在生活上闹不到一块儿,于是两个人就分开住分开起火。周大爷不知怎么搞到了被哄走的“老吴右”家的那间小东屋,封上里边的门,只走东门,进进出出的自己笼火做饭,他喜欢吃荤腥儿,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他都搞来尝一尝。后来我结婚走了,听院里的人说,周大爷早起笼火,一低头就死了,才活了70多岁。

周大妈的二儿子、四儿子都在外地工作,他们一回家我们院里就热闹了,孩子们追着人家看,大人们也是指指点点,听来一点小新闻就开始说长道短。周大妈的二儿媳妇长的跟二儿子一样高高大大,圆圆的鼓脸红扑扑的特别健康,两个人跟院里的孩子有说有笑的。院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两个高高大大的人物,孩子们就跟着他们看,一会儿追到后院看他们择菜,一会儿又追着看他们在水管子洗菜,两口子脾气特别好,做什么都不避讳孩子们的在场。我是在场的一个最为热心的观众,把人家的一言一行看个仔细,北京人讲话看死眼,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二儿子笑起来是非常豪爽的大笑,二儿媳妇那么老高的大个子有175以上了吧,说起话了却是轻声细语,在我看来简直是新鲜的不得了。老五是四儿子书卷气十足,戴着个白边眼镜,长的像周大妈个子有点矮,从外地回来带来个小媳妇,皮肤微黑发亮,梳着两条长辫子,刘海和辫稍处都是卷花,自来卷。人家两个都是工程师,在油田工作。他们看起来挺和气的,但是属于那种特别有礼貌但是不太好接近的人。他们把周大妈家的门轻轻掩上,孩子们就知趣地散了。但是院里的人也没少死眼看人家,我就是其中一个,几乎把人家的长相背下来了。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没办法,那个时候院里来了新面孔就是这么新鲜。

周大妈的子女个个都挺斯文,唯独老四,三儿子脾气特别倔,院里孩子有时候疯闹吵到他了,他会骂人,有一次,不知道什么事情,竟然动手打了门口住着的男孩子。这个三儿子在内燃机厂工作,在他们家唯独他没有上大学吧!他的媳妇不随那几房媳妇,没有知识分子的矜持,特别随和,和街坊们有啥说啥,这两口子一个脾气火爆一个直来直去,在一块儿经常打架,急了就上手,三媳妇一边跟街坊说一边掉眼泪,要说三媳妇长的最漂亮,在他家是最泼辣能干的,但是遇到了老三这么个怪脾气的人。周大妈的三儿子跟着周大妈一起住,难免磕磕碰碰的生出一些是非,院里的街坊都是向着老三媳妇的。

周大妈的大儿子是最后一个结婚的。院里的街坊讲话,他家的大儿子不会搞对象,40多数才结婚。那时候他的三个弟弟都结了婚,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回娘家,老妈说周大妈的大儿子结婚啦!我说是嘛,媳妇是哪儿的,老妈说,是周大妈妹妹的女儿,啊?那不是近亲结婚吗?我见过哪个女人,长的太一般了,只是肤色白白的,单眼皮,个子也不高。搞不懂,长的那么帅那么温和的男人居然不会搞对象,还有那两个人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对,后来生了一个男孩,长的又白又瘦,像妈妈,但是总是有病,应该是近亲结婚的结果吧。

辛安里胡同老照片

秀果家住在南边靠西的三间房子,正南两间是打通了的,靠西边是一间小屋子,可以放一张床,终年着不见阳光,小时候也是经常在她家玩儿。秀果比我们大几岁,她家在院里是出奇的干净,家里的旧家具擦的锃亮,门窗旧的脱了漆,木纹袒露,却被擦的一尘不染。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秀果擦玻璃的样子,玻璃窗擦的透亮,跟没有似的。秀果的父亲,院里人都称呼他郝大爷,郝大爷在银行工作,闲了就在院里擦他的那辆永久28车,车座朝下,轱辘朝上反着放在地上。每一根车条,每一个零件都擦的干干净净的。院里的孩子没事,就蹲在地上看郝大爷擦车。

郝大妈长年在家里缝缝补补地做活,什么时候你见到她,她都是在那儿戴着眼镜缝啊缝的,有时候阴天光线不好,她开了灯竟然坐到桌子上就着灯光做活儿。郝大妈个子矮小,特别会说话,说出话来总是让人那么受用。有时候她笑着说话就给孩子们批评了。夏天孩子们守着水管子玩水,郝大妈一边缝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那么一大盆水,玩完了还可以浇花,你看那棵鸡冠花都蔫了,还有那棵玻璃翠也渴了,孩子们听了立即把盆里的水浇在了花上。郝大妈会做西瓜酱,她把发好的长了绿毛的馒头还有煮熟的豆子放在院子里晾着直到长出长毛,然后放进缸里,再把西瓜去籽也放进去,再放上盐。总之院里每年都会吃到郝大妈做的西瓜酱,咸中带甜,甜中有咸。然而有一年冬天,她总是坐在北屋的廊子那晒太阳,脸肿的几乎看不清五官,也不见她手里的针线和缝活儿了。她病了,据说得了白血病,很快人就没了,那时候大概也就是40几岁的样子。

秀果家兄妹三个,老大国学,老二国园,命运各异,秀果嫁了个好男人,会做饭,人又特别随和,真正的过日子人。

院门口住着徐家,一家人都好吃,也会吃。那时候不管经济多困难,她家做起饭来还是一点不含糊。

她家姥姥会做棒子面锅饼,用一种特别的饼铛,中间是个大鼓肚,棒子面和上一点白面稀稀的发酵好,然后用勺子盛到饼铛里,一会儿就发起来老高,像一块金黄的大蛋糕。小时候没事就看她做。这个姥姥还特别会煎带鱼,放一点点油不粘锅就得,煎的带鱼滋滋冒油,满院生香。

秋冬季节各家都会买上一些雪里红放缸里腌上,门洞住着的姥姥把买回来的雪里红大概洗一下粗盐拿一下然后挂在线条上风干,等水分挥发的差不多了,整根菜都皮蔫了,再放到缸里淹上,放盐放糖还放酱油,淹制一段时间后又从缸里捞出来放在线条上晾,如此反复,雪里红已经变成了黑褐色,把腌制好的雪里红拦成小段,放到嘴里您就嚼吧咸甜可口特有咬劲儿。过年蒸肉放上一把,那真是绝配。您别说了,这不就是梅干菜嘛,对的。每到这个季节,打开院门第一眼总能看到门洞里一根一根的线条上挂满了晾着的雪里红。

姥姥有慢性支气管炎,总是犯,平时看嘴唇都是紫的,应该是缺氧造成的。她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偏方,吃婴儿的胎盘。记得姥姥把像肚子一样的东西放在盆里洗,洗干净了,放开水锅里紧一下,然后放在饼铛上煲干了,再撵成粉和上蜂蜜做成药丸子,一天吃几粒,究竟是否管用不管用不得而知,最后姥姥在一天夜里,不声不响的去世了。

院门口的门道是这样的

徐家姥姥是官称,胡同里的大人孩子都那么叫,姥姥有一双小脚,人为裹的小脚,大高的身量配了一双小脚,为了平衡,走起路来都是外八字脚尖朝外撇着。小脚会经常长脚垫的,夏天的时候会经常看她在胡同里修小脚,那小脚就像一个畸形的拳头,只有大脚趾头是舒展的,其他脚趾头全压在了脚掌下边,骨头已经折了,因为走路的摩擦特别容易结茧子。姥姥是院里大家的姥姥,平时院里大人们上班孩子们上学,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她都好帮个忙。记得那时,我家姊妹三个都上了中学,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回家打开火盖一看,火都快灭了,赶紧跟姥姥说一声,到姥姥家夹出一块着旺的蜂窝煤放到自家炉子里,火很快就着了。媒火炉子经常封不好,中午时间紧,有时候就把蒸锅直接放到姥姥家的炉子上热饭。

徐姨在下洼子幼儿园当院长,育有一女一子,那时候胡同里都夸老徐家的两个孩子,男有男相女有女相,算得上是长的漂亮的孩子,只可惜孩子的父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老街坊各有各的境遇,各有各的活法。小西屋原先住着一对东北夫妇,男的好吃蒸小咸鱼,女的好打扮,每天都是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脸上抹的香喷喷的,他们有一对儿女,男孩叫小仓女孩叫小雪。后来他们搬走了,段老师两口子住在这里。

北屋老“吴右”哄走了,搬来了孙家五口,孙大爷是个能工巧匠会画图纸,立体的剖面的,经常看到他在家门口坐着,把绘图纸固定在画板上,手里拿着特制的绘图笔在那儿画。字要好全是仿宋体,线条要精准一点不能错,搁现在上电脑上画,不用那么费劲了,还特别规范。孙大爷还特别懂生活,比如挑西瓜,那是一挑一个准。院里谁家买了一个囫囵个的大西瓜,会让孙大爷上手敲敲,看看,熟没熟,是沙瓤还是脆沙瓤,然后放在院里的小饭桌上,当场切开,一块一块的,谁赶上谁吃,大家咔嚓咔嚓的吃着,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孙大妈干活出奇的仔细当然也特别的慢,一把韭菜一根一根的择,一顿饭要鼓捣半天。孙家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小的女孩也叫小红,有点男孩子性格,在胡同里的孩子群里特别有号召力。

往事如烟,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都睡醒一觉了,还听见院里的几个大爷在叽里呱啦地聊天,有孙大爷,周大爷,郝大爷,还有王大爷我的父亲,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各种见闻,我一点也不觉得吵,相反乌了巴突的又进入了梦乡。如今这几个大爷早已作古离开了人间……

几十年过去了,老街坊们早就搬走了,当年的长辈们一个跟着一个的逝去,当年的孩子也都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看过老院子,还是想把那些关于老街坊的记忆记录下来,虽说都是些记忆中的生活碎片,但也是生命的动静,记录一下鼓楼脚下的生命欢歌,让这些响动回荡在时光隧道里。

完稿于2022年12月

鼓楼脚下生命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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