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望王陵

当我赶到西夏王陵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了。映入我眼帘的只有几座圆形的大夯土堆，远处是绵延起伏的贺兰山。天空中落日孤悬、残阳如血、魔云翻腾，西风在耳边呼啸，割得脸生疼。望着这番盛景，我瞬间有一种岳武穆“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豪迈感。身处此地，以前读过的关于西夏、关于李元昊的种种纷纷涌入脑海。

宁夏，雄踞西北，四周被自然条件恶劣的“邻居”包围着。东面是寂寥的鄂尔多斯高原，西侧是沙漠遍布的阿拉善高原和贺兰山，南边是横亘的六盘山和陇西、陇东高原，北部则直接接壤内蒙古高原。地势自西南向东北倾斜，黄河自中卫入境，斜贯银川平原，使得沿岸流域湿地连片、沃野千里，号为“塞上江南”。近一千年以前，党项人李元昊以此为根据地，称帝建国。在他的努力下，一个东临黄河、西至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方圆数千里的帝国出现在11世纪的华夏版图上，与辽、宋成三足鼎立之势。

历史往往就是如此，在一个民族命运面临生死抉择的转折点上，英雄就会出现。他是这个民族的脊梁，他用自己的智慧、勇气带领这个民族走向强大。党项人最早起源于青藏高原，却由于受到吐蕃人的挤压，一路颠沛流离，向北迁徙至黄土高原。党项人多次被打倒，多次坚强地站了起来。终于，他们等来了自己的英雄——李元昊。28岁继承大位的他将杰出的军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通过对回鹘、吐蕃、契丹等游牧部族和北宋军队的节节胜利，使得西夏王朝在巍峨的贺兰山下牢牢站稳了脚跟。几代党项人的梦想在李元昊的时代变成了现实。然而像历史上的很多帝王一样，成功后毫无节制的欲望给李元昊带来了灭顶之灾，在权力的辉煌顶峰，他的生命戛然而止，葬入了我眼前的这片王陵，令人不胜唏嘘。

西夏建国近190年后，遭遇到了王朝命运的“死神”——蒙古人。西夏军民的抵抗是强烈的，蒙古人久攻不下，甚至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也折戟六盘山下，画上了生命的句号。这位人类战争史上的伟大征服者是带着满腔的不甘和仇恨离世的，在临终前留下了遗言：“斩草除根，灭尽西夏人”的种族屠杀令。在那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永久地抵挡蒙古铁骑，西夏也不例外。李元昊一手建立的西夏王朝在1227年走向了命运的终点。顽强的西夏人遭到了蒙古人的血腥屠杀，几近灭族，只得悄悄逃散，离开故土。而李元昊的王陵也遭到了蒙古人掘地三尺的洗劫，留下这眼前的断壁残垣。

中国历来都有隔代修史的传统。然而《二十四史》中却没有这个“三分天下居其一，雄踞西北两百年”的西夏王朝一席，给后人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无穷的遐想。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它留给我们的绝不仅仅是这眼前黯然的“东方金字塔”，它创造的文明早已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作为一个主体民族的党项人虽然消失了，但他们的血脉早已深深融入中华民族当中，就像曾经的匈奴、鲜卑、羯、氐、羌族人一样。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民族融合大趋势造就了中华民族虽历经艰辛、但璀璨夺目的文明。

正因为多元，所以源远流长；正因为融合，所以生生不息。

这就是中华文明存续的关键所在。

（写于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