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之九十五：侯景官军战建康

二十三日，侯景军队到达板桥。他派徐思玉前来求见梁武帝，实际上想看城中虚实。皇上召见他，思玉诈称他背叛了侯景，请求单独与皇上说话。皇上要屏开左右，舍人高宝玉说：“徐思玉从叛贼中来，真假难测，怎么能单独留在殿上！”朱异在旁侍坐，说：“徐思玉怎么会是刺客呢？”思玉拿出侯景的奏书，上写：“朱异等玩弄权术，请求带兵入朝，清除君侧的恶人。”朱异感到惭愧和恐惧。侯景又请求派明事理的舍人去听取他的意见。皇上派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跟随徐思玉到板桥慰劳侯景。侯景面北接受敕令，贺季问：“你现在的举动是要干什么？”侯景答：“想当皇帝。”王伟急忙说：“朱异等扰乱国政，我们是要去除奸臣。”侯景既然说出罪恶目的，就把贺季扣留下来，只让郭宝亮回去。

百姓听说侯景来到，纷纷涌进城内，官民混杂，乱成一团。羊侃布置分区域防御，各处都用宗室人员负责。军人争相进入武库，自行拿取盔甲兵器，官府禁止不住。羊侃命令斩了几个人，才止住。当时，梁朝已经建立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在朝的公卿及民间的士大夫，都很少见过战争，贼兵突然到来，大家都很惊慌。老将大多亡故，青年将领都在外地，军事行动全部由羊侃一人决定。羊侃有胆有谋，太子深深仰仗他。

二十四日，侯景来到朱雀桁（heng，朱雀门外浮桥）南。东宫学士庾信守朱雀门，统领宫中文武三千人在桁北扎营。太子令庾信断开浮桥挫折敌人锋芒，萧正德说：“百姓见桥断开会发生慌乱，应先稳定百姓情绪。”太子听从了。一会儿，侯景来到，庾信带人断桥，才撤出一条船，见侯景的兵戴着铁面具，就躲到门后。庾信正在吃甘蔗，有箭射中门柱，他吓得丢掉甘蔗，弃军而逃。南塘游军沈子睦是萧正德的党羽，恢复了浮桥，让侯景渡过了秦淮河。太子派王质率领三千精兵支援庾信，到了领军府，遇到叛军，还未列阵就逃走了。

萧正德帅兵在张侯桥迎接侯景，在马上互相揖拜，一起进入宣阳门。侯景的军士都穿青衣，正德的军士穿红衣，里子是墨绿色，既然与侯景会合，就令士兵反过来穿。

叛军来到宫城下，城中十分恐惧。羊侃诈称得到射来的书信，说邵陵王、西昌侯的援兵已到附近。人们才稍稍安定下来。西丰公萧大春放弃石头城，逃奔京口；謝禧、元贞也弃白下逃走；津主彭文粲等献石头城投降，侯景派于子悦守卫。

二十五日，侯景包围了宫城，旗幡都是黑色，射书信到城中，说：“朱异等蔑视群臣，玩弄权术，作威作福，臣被他们陷害，要杀掉臣。陛下若诛杀朱异等，臣便收兵北回。”皇上问太子：“是这样吗？”太子回答：“是。”皇上要杀朱异等。太子说：“叛贼只是以朱异等为借口，今天杀了，不能救急，只会被后人讥笑。等平定贼人后再杀不迟。”皇上才没有杀朱异。

侯景包围宫城，数百路同时攻击，擂着战鼓，大声呐喊，喧嚣声震动大地。叛军纵火烧大司马门、东华门、西华门等各门。羊侃在门上方凿开洞穴，浇水灭火；太子亲自捧着银鞍，来往犒赏将士；直将军朱思帅战士数人越墙出外洒水，很快就把火扑灭。侯景又令人用长柄斧头砍东掖门，门将被砍开。羊侃在门上凿洞，用槊刺死了两个人，砍门的人才退走。东宫靠近宫城，叛军登上东宫墙射城内。夜里，侯景在东宫饮酒奏乐。太子派人放火，台殿及殿内藏书全部变为灰烬。侯景放火烧了黄厩、士林馆、太府寺。

二十七日，侯景制作几百个木驴攻城，城上投下石块，把木驴砸碎。侯景又制尖顶木驴，石砸不碎。羊侃使用雉尾炬，灌入油脂，点火投向木驴。木驴全被烧毁。侯景又制登城楼，高十多丈，要靠近城墙。羊侃说：“车很高，而填在壕沟上的土很松软，车来一定会倒。就躺下来观看吧！”到车一来，果然翻倒。

侯景攻城不下，士卒死伤众多，只好筑长围断绝内外，又启禀诛杀朱异等。城中也射出赏格说：“有能送上侯景首级者，授予侯景职位，并赏钱一亿万，布绢各一万匹。”

羊侃的儿子羊鷟（zhuo）被侯景俘获。侯景把他带到城下给羊侃看，羊侃说：“我用全宗族报答皇上，还恨不足，怎么会计较一个儿子，你早点杀了他吧！”过了几天，又被带来，羊侃对他说：“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怎么还在。”拉弓要射他。侯景因为羊侃忠义，也不杀他儿子。

十一月初一日，萧正德在仪贤堂即皇位，立世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把女儿嫁给侯景为妻，拿出家中财宝资助军费。

侯景分兵两千攻东府；南浦侯萧推守卫，三天都没攻下。侯景亲自去攻，宣城王防阁许伯众暗中引导叛军登上城墙。初四日，东府被攻破。侯景杀死萧推和三千守军，把尸体拉到杜姥宅堆起来，遥呼宫城中的人说：“若不早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侯景宣称皇帝已经晏驾，就是城中也有人相信了。初五日，太子请皇上巡城，皇上登上大司马门，城上守军见皇上来了，欢呼起来，流下眼泪，军心又安定下来。

侯景初到建康，以为朝夕可攻克，所以号令严格，军容整齐，士卒不敢侵扰百姓。到这时宫城仍未攻克，人心沮丧离散。侯景担心援兵从四面集中过来，迟早会失败；又石头城常平仓中的存粮已经吃完，军队缺粮，就纵容军士抢夺百姓粮食及金银、丝帛、子女，随后米价涨到七八万钱一升，人吃人，百姓饿死的十分之五、六。

初八日，侯景在宫城东、西筑两座土山。他驱赶士民数万人，不分贵贱，胡乱抽打，强迫劳作，病弱者杀死填在土中，哭号声动地。城中太子萧纲、宣城王萧大器以下官员和将士也都背土，筑山相应，招募两千敢死战士，昼夜交战不停。下大雨，城内土山崩塌，贼兵乘机而入。羊侃命令投大批火炬，用火墙挡位敌军，再在内筑城，贼兵不能进入。

十二月初七日，侍中，都官尚书羊侃病逝，城内人们更是恐惧。侯景召募奴仆当兵，凡投降当兵的，免除奴隶身份。他召到朱异的奴仆，封为仪同三司，把朱异家的财产全部给他。这个奴仆骑着好马，穿着锦袍，到宫城下仰头羞辱朱异说：“你当了五十年的官，才当到中领军；我才为侯王做事，已经是仪同了！”于是，三天之中，就有几千奴仆投降侯景，侯景都厚抚他们，把他们分配到军中。他们人人感恩，为侯景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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