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树
   文/梅边

      喜欢自然，喜欢大自然里的山水草木。草木无心，愿做一个草木之人；草木干净，愿做一个干净的人。加上喜欢读书，尤其喜爱草木了。书中尤爱诗，《诗经》里就写到很多草木，故孔子曰“（读《诗》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第一次知道枇杷树，可能是由归有光《项脊轩志》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不知道枇杷树是什么树，长什么样。只幻想庭院里有一棵树，不是很壮大，因为项脊轩里的“我”小，树也肯定不大，“今亭亭如盖矣”，不又像一把撑起的伞像什么？只是物是人非，多了凄凉。因为读这文章时自己也不大，家乡又没枇杷树，枇杷树的印记就逐渐淡薄了。

​

      后来又读“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枇杷树的意象又再此跃到眼前。长大了，也到过大江以南，到过苏州园林，虎丘园区，但终归没见过枇杷树。直到去年春上，去了安徽怀宁，在女儿未来家的门前，有人指给我看一棵树，告诉我这是枇杷树时，以往枇杷树在文字里的美才化到眼前。眼前的枇杷树树身不大，光滑的枝干；叶子深墨绿色，革质，长而像兔耳。《本草衍义》中记载：“叶形似琵琶，故名。”我看它很像广玉兰叶。可惜树上还没结果，更不见花。即使这样，面对这棵枇杷树，我惊喜地睁大了眼，几乎要雀跃了。我左看右看，近看远看，那种亲，那棵枇杷树如果有知觉，一定感觉到了。

      小院前面孤零零的一棵枇杷树，我简直想象出当年薛涛的居处了。当年薛涛在枇杷树下办公写诗，有一棵枇杷树陪着，一定不会寂寞吧。有一棵枇杷树陪着，薛涛一定也文思泉涌，有着隐逸般的情致吧。那棵枇杷树一定美如薛涛，薛涛一定美如那棵枇杷树。

​

      不久前在天津，女儿买回了水果。我正读书，桌上的水果也没入眼。女儿推给我说，吃吧，这是枇杷果。我蓦地丢掉书，拿起那个圆圆的果子。枇杷树我见过了，它的果子可是第一次见。金黄的果子，剥开，雪白晶莹的瓤肉，像荔枝的，又像桂圆的。里面几粒核相围而立。我把果含在口里，像含着一个它的概念，不像是在品果味，而是在品枇杷之文化。中国的文字之美，只在枇杷这两个字上，就够我尽情享受的了。

      从天津回来后，又回到打工的工地，住的小区，花树掩映，识得的有玉兰、桂花。玉兰开花最早，纯一色的白，自己是不太喜欢的。桂树要到八月才开放，这几年在江南见多了，也不以为奇了。直到有一天下班回来，工友丢给我一棵果子，说是枇杷果。我说哪里搞的，买的吗？他说不是，是在院子里摘的。我说我怎么没看到，他说那边就有。我赶紧找到了。原来那像玉兰树的，是枇杷树。我没有细心区分，后悔那么美的东西在身边，我还不知道呢。本来院子里树就密，又到了傍晚，枇杷叶浓郁的墨色更沉了。树上的枇杷果一簇一簇的，多是青的，也有黄了的，挂在叶丛里，黄的果尤显明亮。北宋 · 宋祁 草木杂咏咏枇杷“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 ，真是太贴切了。是时，我终于看见结着果子的枇杷树了。至此，对枇杷树的认识，只剩下它的花了。据说枇杷花如雪白，枇杷树先果后花，，“作花凌蚤寒”，不同于一般的花树，要等到冬了才开花。枇杷树有着红梅雪莲的精神，奉献在前，炫美于后，它的低调好让我敬佩。

​

      那天下午，我绕了半个院子，又蹦又跳，拣够得着了，从树上摘了五六个枇杷果下来。刚过立夏，五月枇杷青尚酸（宋·邓深诗“麦苗含穗枇杷熟”，枇杷要等到小麦打苞时才成熟）。也不管熟不熟，酸不酸，(其实我很爱吃酸的)，我剥了几个就往嘴里放。它像芒果的皮，但更容易剥。我留下几个黄点的放案头，觉得这样枇杷就多伴我些时候了。

       “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想想，自己也多愿意长成一棵枇杷树啊！

                                 2023-05-12  20:26   上海金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