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倒计时 | No.27 与“疯子”共处

零陵路泛黄的梧桐树

实习医生倒计时第27周：与“疯子”共处

有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那他应该是没有见过冲动打人的。

能享有这样称呼的，终究还是少数。

 

启示录

感染科实习结束，教给我最重要也是最简单的便是经常洗手；精神科实习结束，教给我最重要也是最简单的便是随手关门。

出科那天，将那把“如果遗失，就绝对出不了科”钥匙还给带教老师，颇有仪式感。

这把钥匙几乎是万能的，可以开很多门。没有这把钥匙，在病区寸步难行。

为了防止病人跑出病区，所有的门都是关闭的，甚至会有双重门。

当自己亲眼见到她们打人甚至撞门，才会意识到“门”所带来的安全。

入科宣教时，要求我们实习生“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本来以为是句笑话。

结果真的听到病人骂医生“不会看病，只会纸上谈兵”，真的看到病人突然踹查房的医生。

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

都没有任何理由。

 

如何从精神病院逃出来

A是周末收进病区，反复强调自己并没有病，要出院。

“我那天回到家里，家里漆黑的，我妈让我进家，我不进去，于是有几个没有穿警服的人从里面冲出来，将我抓起来送到了这。”

“你为什么不吃你爸妈做的菜？”

“我压力大，不想吃。难道就因为我不喜欢吃父母做的菜，就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吗？”

“为什么你压力大？”

“我工作压力大，现在越来越多的文书要我处理，他们就是想让我自己做不下去，自己申请辞职。”

“他们是谁？”

“领导啊，我和他们说了好多次要招人手，可是现在仍然是我一个人。可是我不想辞职，现在这个年头，一万多的工作不好找。”

“你是说他们在逼你辞职”

“对，就是这样。你快放我出院，我这份工作丢了就怪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入院。法律上精神病人的第一委托人是夫妻，其次是父母。我是已婚的，我父母签字没有用！”

“法律上的我不清楚，我知道你现在是发病了”

“我没有病，我不要住院，我要告你，我要上法院告你！”

……

结束查房，回到办公室和吴老师、杨老师聊起这个病例。

虽然讨论的是这个病例是如何诊断？但我更关心的是正常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该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人？因为A真的看不出有精神分裂症。

• A本身7年前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并且存在减药停药的行为。

• 在交谈中存在公司领导逼他辞职的想法，有被害妄想。

• 存在情绪激动、易激惹的状态。

• 入院当天，住院医生接诊的时候，存在言语情感的不协调。

综上考虑疾病复发，这是杨老师给我的答案。

周三的主任查房，A表现更加易激惹。

她说自己心慌，要出院就医。

我在给她做心电图评估情况，排除心脏疾病的同时，却说我们强迫她检查。说每天都有抽血，自己会抽血死掉，对医生充满敌意。

面对主任的询问，更是反复表示要在法院上告医院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充满敌意。

针对病史上关于她妄想的描写，某位医生提出符合正常逻辑，被主任批评“不要按照病人的思维考虑问题”、“不要将简单的病例复杂化”。

那么，一个正常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该如何证明自己呢？

陈老师给的答案是“表现的像正常人，没有症状，医生也没有办法下诊断。”

可是如何算表现的正常呢？

有个关于“格雷‧贝克的采访”的故事，不知道是否真假，但是却提示我们什么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格：你是怎样证明自己没精神病的?

甲：我说:"地球是圆的"，这句话是真理。我想，讲真理的人总不会被当成是精神病吧!

格：最后你成功了吗?

甲：没有。当我第14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护理人员就在我屁股上注射了一针。

格：你是怎么走出精神病院的?

乙：我和甲是被丙救出来的。他成功走出精神病院，报了警。

格：当时，你是否想办法逃出去呢?

乙：是的，我告诉他们我是社会学家。我说我知道美国前总统是克林顿，英国前首相是布莱尔。当我说到南太平洋各岛国领袖的名字时，他们就给我打了一针。我就再也不敢讲下去了!

格：那丙是怎样把你们救出去的?

乙：他进来之后，什么话也不说。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当医护人员给他刮脸的时候，他会对他们说谢谢。第28天的时候，他们就让他出院了。

所以，所谓的“正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精神病人的“帽子”

精神病人临床治愈后回归社会，会被人接受吗？

如果问题是肯定的话，就不会有人始终用自费卡来看病开药，就不会有人会选择隐瞒自己精神病史……

有位母亲在办公室问医生，自己女儿在这住院：单位上可以查得到吗？这会对她以后找工作有影响吗？

我知道她希望的答案是“没有”。

可是医生要是说“没有”。

她会相信吗？

实习期间，滴滴上线了顺风车服务，其中关于女性8点后不能使用顺风车服务所引起的性别歧视又掀起一波舆论讨论。

其中有观点是强调滴滴应该在顺风车司机注册的时候，限制犯罪前科、吸毒前科以及重性精神病人员。

那位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带上了“精神病”的帽子，摘掉的吗？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一群“精神病人”

“精神科的医生这么了解精神病，应该不会得病吧！”我说，

“怎么不会，楼下就关着几个呢！”吴医生回答道。

“啊，什么鬼啊？”

办公室中可能有“精神疾病”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我和吴医生。

我因为莫名的激动被老师们认为有“躁狂”，再结合连着几天晚上没有动力做任何事情。

自己想来应该是“双相情感障碍”、再不济也是个“环形心境障碍”。

至于吴医生，第一天见到就被其说话的风格与举止所惊讶，行为举止偶尔幼稚，说话风格异于常人。

甚至肖老师说，跟吴医生相处长了，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但是吴老师带教极其负责，几乎我问的所有问题，都给我认真地解答。

有的问题我真的只是随口问，就没有想要知道答案细节。结果还被拉住拿出DSM-5（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细细讨论。

最后以为是走形式的病例撰写，还被拉住了20分钟，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

我也是万万没想到。

第一周，我以为所谓的“举止幼稚”是在精神病区压抑氛围下对自己的保护。

第二周，我觉得“要想知道精神病人想什么，就要把自己变得和她们一样”。

以上除了带教负责以外，剩下的都是我胡编乱造的。

 

儿科OSCE考试

这周的结束也意味着儿科板块的实习结束，实习生活过去二分之一。

虽然很多人说儿科OSCE考试并不难，但考试前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紧张，手冰凉且多汗，真正进行的时候，却又是亢奋而激动。

考试的目的绝不仅是成绩，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不足。

有的老师很好，会在科目结束的时候，指出操作的不足以及欠考虑的地方。

同理，各科室出科考结束，如果有可能，讲解试卷上病例分析也是极好的。

实习过去四分之一的时候，我说“诚惶诚恐，担心辜负了老师们的期望。”

如今过去一半，我更担心的是“不能以最初的热情、激情去对待接下来的科室，而是圆滑地学会偷懒”。

希望不会发生。

做好眼下的事情。

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