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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把秋英等闲看
施崇伟／重庆市渝北区
太太说：“地摊火起来，我们也去逛逛。”我们便在黄昏夕阳里走上街头。走过红绿灯、人行道，蓝玻的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一家家烧烤店、火锅馆、咖啡屋如雨后春笋，一波接一波浪涛般席卷的地摊，像日渐升温的天气，城市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突然，在人行道一侧，一抹葱茏撞入视线。本是周边建起高楼后遗留下来的荒坡，一阵雨露浇灌、轻风拂过，竟然成为了一片小小的草海。
我的脚步停留在那片绿油油的坡地，惊喜地向它凑近。一丛丛，密集而旺盛，黄昏夕阳落下，油绿的草尖泛着光泽，有风来，那些嫩绿的草本似在欢舞。草倾下身子，露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哎，那边还有一朵，粉里透红。草直起，又倾斜，这一直一斜之间，一朵接一朵的粉白粉红的小花露了出来。六到八瓣呈环状展开，似有波浪线作了简单装饰，边缘呈现出齿状，仿佛是少女露齿一笑的那抹风情，让人既怜又爱。在城市的一角，在仲夏的微风中，在夕阳的余晖里，绿草间的小花摇曳着，仿佛是穿着华裳舞衣的美丽少女，跳着优雅的芭蕾。那身姿，轻盈而优美，即使没有诱人的芬芳，但传递来的热情却是那么的真诚、奔放。
太太平常喜欢养花，一下子就叫出了它的名字——秋英！
“秋英”，我重复着它的名字，就是它呀？我想起了它的身世，它不就是洋气的“波斯菊”、有趣的“张大人花”吗？
秋英，经波斯传入我国，故有波斯菊之名。在西藏，它和一个流传的故事一起生长：1906年，清朝光绪皇帝任命张荫棠为副都统，负责西藏事务。张都统深受西藏百姓的喜欢，人们都叫他“张大人”。张都统喜欢养花，进藏时还带来了一包“波斯菊”花种，送给了当地的官员和僧俗，撒播在寺庙、庭院。这种花生命力极强，很快就传遍了西藏各地。藏族人不知这种漂亮小花的名字，但知道是张大人送来的，就亲切地称它为“张大人花”。
我正用手机不停地拍摄袅袅婷婷的秋英花，突然，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水果便宜卖了。”
我转过头，身后是一个挑着水果担子的老人。筐里的水果已不多，堆累得绿肥红瘦。有车厘子，红过了头；桃，毛绒绒的青涩样；枇杷剩了几个打焉的。
水果确实样份不好，太太向老人摆摆手。他却放下担子和我们一起赏起花来，还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种花不适合栽在这里，天热起来，它可受不了的。除非再在周围栽些大树来遮荫。”
老人还懂花事？便转过身打量起他。水果担前，花发老人神情疲惫，穿着却还干净。
“秋英花我老家多着呢。老板，要不要来点水果，天快黑了，我便宜卖了。”
我没买水果的打算，却愿意听他讲讲秋英，便和他聊了起来。
老人姓董，75岁了。他和老伴在乡下吃低保过日子，收入太少。亲戚看他身体还硬朗，就介绍他到城里一个公司看门。可他年岁大了，那家公司不能聘用。亲戚是开水果店的，正好遇到政府鼓励摆地摊，亲戚就留他下来，让他每天挑着担子去地摊市场，沿街叫卖。
“每天在街头叫卖，是辛苦。农村人，不怕吃苦。再说，我身体好着呢，一年都难得感冒一次，就是因为天天劳动着。”老人见我把他的水果给全买了，开心地笑了，那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被夕阳照得发亮。
“莫把秋英等闲看，商山芝草首阳薇。”董大爷挑起空了的担子，哼着小曲回走了。金色黄昏里，老人他迈着轻松而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穿过花地。
背景里的小小秋英花迎风摇曳，给经历过一场疫情之后的城市复苏了一抹耀眼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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