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众号所发文字、视频和图片欢迎转发、分享、赞赏、评论和转载（纸媒刊发请联系我们并注明出处）
“深圳文学杯”第六届“田青打工文学奖”应征稿
老 标 语
春日芳菲里，行走在大山里的苍郁林木间，让我浑身散发出植物的气息。来到一个老水库，水库外面堤坝上，我看见一幅用石灰浆刷写的已经色彩斑驳的老标语：水是土地的乳汁，广大群众爱护好水源。猜测这标语的书写，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想来也是一个乡村抒情诗人的笔法。风雨侵蚀中，老标语和山野上蓬勃生长的植物一样，透出时代的强烈气息，延伸着历史深处的文脉。我到一个乡间游走，看到山壁上最老的标语，大概就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这样富有时代特色的口号了。这些标语，它们大多刷写在山岩、老墙、石桥、电线桩上，历经沧桑风雨，而今还顽强地凸现着，它们是乡村特性的另一种注释符号，通过这些标语可以浮现出乡村史的一些轨迹来。小时侯，我看到生产队干部从公社开会回来，红着脸膛，也许是喝了酒后酒力正好，他们提着石灰桶，用一把大刷子在村民家土墙、道路醒目地段、渠堰上开始刷写标语，那些标语大致是一个时期的紧迫任务或要求。在乡村，有资格刷标语的人，是乡村干部，或是乡村文化人。我的二叔，就是干这个的，他略通一些文墨，在村子里算是一个文化人，他在山梁上走路，也是公鸡一样高昂着头，有时遇到同别人争执，他总是以一句“你没文化”来作收尾后，一个人悻悻而去。二叔是一个骨子里清高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不能生活在热闹人群中。每逢村里写这些政策性的标语，就是二叔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二叔按照村里要求，提着石灰桶（后来改进成涂料），挥动一把大刷子在石头、墙壁上展现他的一手好字来。二叔写标语时，我看见他半蹲在地上，仿佛还在暗暗运气，把体内气流运送到遒劲的字体上。有次，二叔正在写关于一个森林防火的标语，旁边一个自觉有文化的乡村老学究忍不住指指点点，二叔一向觉得，他在村里写的字最好，哪容得别人挑剔，二叔突然转身，把石灰桶朝那人猛地扔去，泼得那人一身石灰水后灰溜溜而去。我10岁那年春天，二叔在村里山山岭岭的十字路口、院里土墙、石堰上书写着醒目的标语。春风在村子里兴奋地吹来吹去，二叔写的那些标语家喻户晓，处处涌动着一股股热浪。来看看二叔那年刷写的标语：“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全体群众行动起来，大干一场”……二叔刷写下的这些标语，我那村子里的父老乡亲，有的弄不懂真正意思，二叔也一知半解地给他们讲解着。二叔写的标语，诙谐之中也通俗易懂，比如安全用电常识：“遇到电线着了火，千万不要用水泼”，比如后来的禁止酒驾：”你若酒驾，我就改嫁”。去年回老家，看见79岁的二叔趴在老墙边，他目光如杂草覆盖老井水的浑浊幽蓝，正用力辨认着他写下的那些日渐模糊的老标语。二叔说，他现在已经不写标语了，村里广告标语都喷绘了，村里很多人都网购了，都直播带货了。但二叔当年刷写下的这些标语，已成为乡村记忆的活化石。我对这些在风雨里快要消失的乡村老标语，如对城里老城墙那么怀旧，我想把它们铭刻在记忆之墙上。去年有天，我约了一位摄影家，去把那些还残存的乡村标语，用黑白照片固定在记忆之光里。群山寂静之中，很多乡民去外地打工，或在城里买房居住，除了少许牲口、鸡鸭、鸟雀声、山泉潺潺或树林间吹过的风声，就是独坐在山梁边、水井旁、老树下、石头上、土墙边、门槛前的风烛残年的少许老人了。那天，我同摄影家喝了几口山泉钻出林子，看见一个老人弯躬的背影，枯萎成那么瘦小的一团儿，他几乎是紧贴在墙上，老眼昏花地望着土墙上模模糊糊的老标语：“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后来我们打听了，这个老人的唯一儿子，40多年前是一个军人，在一场施工爆破中牺牲了，而今墓碑在他乡。等老人垂下头，摄影家迅速按下快门，我看见摄影家眼角湿润了，他对我郑重地说，这些老标语，还有老人们的面目，我都要抢救一下。摄影家的意思是说，他要把这些拍摄成照片，成为历史的遗照，让记忆里的火苗，哪怕是微弱地燃烧下去。 注：歌曲《家总在不远处》作词、 作曲、 演唱：孙琪（深圳市文学学会理事、青年歌唱家）
（注：本平台所发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平台观念与立场。如涉嫌抄袭及语句不当等行为由作者承担责任。）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