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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文学杯”第七届“田青打工文学奖”应征稿
母 亲
13岁高出我一个头的昱哥突然有一天凑到跟前惊奇喊：老妈你越长越像外婆了! 我愣了一会便哈哈大笑：本来就是她生出来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或多或少很多时候我都在模仿她说过话，做事的动作，微笑的模样，照着她生活方式去安排日常琐碎。简单直接粗暴地接收着一个做母亲的传承。记得小时候我常常对伙伴夸口：“长大后我要挣很多很多钱，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让别人都来羡慕她。”事实却令人惭愧，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挣到很多的钱，让家人过好一点的生活。那会我身体一直不太好，老是半夜咳嗽，一咳起来没完没了，高亢声线在静寂夜空显得特别揪心尖锐，扰得一家子都不得安眠。母亲那几年，到处打听着, 给我备下一些常用草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就豁出去用土方子——按皮实了用力掐捏脖子。脖子上紫一块红一片的斑沙便是童年最畏惧的符号。这也是我最近几年自行去学习了穴位按摩的初衷，只因为家里同样有一个过敏体质的孩子。听说年轻时母亲很漂亮，还读过初中，嫁给当时在村发电站工作的父亲，着实因为外公家实在太穷：有七个小孩要吃饭。嫁过来的第二年外公全家到城里谋生，从最开始摆地摊过渡到买房子扎下根来，就这样把她一个留在大山窝窝。不明事理外人总感到奇怪：“你妈怎么会嫁给你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确，我和姐姐不同的样子仿佛就是他们之间的再版：姐姐漂亮又乖巧，我呢，又丑又野，做过许多比如摘别人家未成熟的果子，到地里掰玉米、挖地瓜来烩，拔别人单车气门芯的事情，挨骂成了家常便饭。有时我也仰着小脑袋傻傻问：“阿妈，我是不是捡来的？”常常逗得她前仰后翻大笑回答是的。长大后我就不再问了，因为尽管我长得这般不尽人意，她的疼爱并没有减少一点。俗语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记忆中家里吃喝用度一直窘迫，我却很少听到父母抱怨吵架的声音。 时值年节跟尾坐二三个小时大汽车去外公家是件荣耀的事情，因为那里会有好多好吃的东西，会看到很多稀有的事物，这些都足够让我在伙伴们面前神气很久。可城里的漂亮舅妈总是一脸高高在上，一见我们就含沙射影说讨钱的来了。当我读懂这些话中的嫌弃时便不肯再去了。母亲与兄弟姐妹们的感情却一如既往的好。我姐出嫁，千叮万嘱晚辈们要去拜别舅舅们。我记得那年姐姐考到重点中专，去找这些舅舅们借钱，却没有借到一个子儿。姐姐无奈背起行囊去打工时，我看到她眼角划落不舍的泪滴。如果多读一点书，也许她不用受那么多的苦，我一直牢记着这些。城里亲戚的日子也有不好过的时候，尤其是三舅，生活不顺心，又爱喝酒打牌，喝醉了拿小孩出气, 母亲担心极了。舅舅的孩子初中毕业后又忙着四处张罗，叫人帮忙找事做，比亲生的父母还上心。在农村，别人都说女儿家将来是嫁人的，读书是浪费钱，所以能够读完中学的为数不多。而母亲从不这么看，她常说，现代社会男女都一样，只要我家三儿喜欢读，我会一直供下去。只是自己不争气，并没有读出值得骄傲的成绩来。曾有那么几年我很自闭，在老师写给家长的报告中总会看到诸如“此生过于文静，望家长以后多多教导……”的评语。怕见生人，尤其同亲戚朋友在一张桌上吃饭时，会很不开心地跑开。每当家里来了客父母就留一份菜让我在厨房吃。后来偶然从邻居嘴里听到母亲说过的话：“我家三儿放学回到家也不出去找别人玩，一个人拿本书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半天。”看着小时的野孩子转变成过于文静的另一个人，她心中承受的担心难过我想象不出来，也因为那时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懂得顾虑这些，只一味任性地封锁自己的世界。试想，当这样一个女儿要独自一人到异地他乡求学打工，压在她胸口石块般的牵挂担忧又该使出什么单位的气力才能去抗衡？每个星期天，总能准点收到她电话，她怕影响我工作。尽管我早说过一天24个小时都可以打过来，可她就是形成习惯了。家长里短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无巨细听着她叨叨一番，末了总不忘加一句: 注意身体。这句叮咛，本应该作为成年儿女说的，但在母亲心里，这是她对她孩子的牵挂, 我只有应允的份。这些年，我也像母亲一样忙忙碌照顾着年幼孩子，日复一日安排着家里的起居生活，有时也带着孩子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他们耳朵边不停地叨叨，陪伴他们长大。我常常在想：一个人活着，心里头应该有个平衡的支点，才不至于被生活的不尽人意逼迫到怀疑人生迷失努力方向。母亲，一直用一种独有的朴素的爱，用她老农式的勤劳、牵盼与宽容之心温暖着我们在他乡及人生旅途中的每个凄苦寒冷无助的时刻。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情这个东西并不需要多高调的誓言，你陪着我长大，我陪着变老。这一生，续写下这一份命定的温暖故事，足矣。 注：歌曲《家总在不远处》作词、 作曲、 演唱：孙琪（深圳市文学学会理事、青年歌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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