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最近，我住的小区旁边，不知名的一家工厂被拆掉了。

     这几天，从早上五点，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挖掘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好爸说小区的业主群里，都炸锅了，纷纷谴责企业，严重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市长公开投诉电话最近会被打爆了吧。

      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在拼多多直播上，听雪漠老师讲《论语》，并没有注意到这噪音，好爸一提醒，在意地听了听，确实是有点吵。

     这个工厂是它西面小区的一部分。前两年，一直在盖西侧的村民回迁房和回迁房北面的商品房。现在，回迁房的窗子都按好了，商品房也开始售卖了，就轮到拾掇东面的这片厂房了。

     从我们这个小区向东望出去，大门外的马路对面，是另外的N个小区，一片望不尽的建筑森林。向西，越过这个在建小区，是一个初级中学，再向西，是居民小区，再向西，仍是居民小区。我们周边的地里，真的只剩下楼房了。

      拆掉的工厂那里，原来是有一条小河的，自北向南方向，被各种垃圾所掩盖，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它大体的形态。我搬来的时候，它就只剩下一条干涸的河道了，见证着它曾经的存在。

      由此向南，再有几公里就是海了，这有点像万里长征，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路，在最后一步时却放弃了，而功亏于溃的悲剧；或是，早在断流之前，小河也曾与其他小河一起汇入大海，已经见识过大海的辽阔，不枉此生了。

      庄子在《秋水》中讲了一个”河伯见北海若“的故事。

      秋天雨季来临时，水流浩荡水面宽阔极了，河神河伯无比的自豪。当他到达北海，面对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时，河伯马上认识到自己的浅薄。这时，北海神灵北海若说，我的确比您大，但若和无限的宇宙比起来，我不过是大山中的小石子。

       入海，是每一条河流的梦想吧！

      《庄子·则阳》中的蜗角之争，讲了两个国家，为了争地盘，斗得血流成河，陈尸数万，却不知他们争的只不过蜗牛角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地方。

     这跟我们看蚂蚁打架，抢面包屑有的一比吧。我们在这世间为名闻利养而疲于奔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比我们人类更巨大的存在，含着笑看着我们，像我们看小蚂蚁一样呢？

      相对宇宙，在我们眼中，如此广大的地球，也不过是一粒微尘，何况还有更加浩渺的虚空呢。我能在这巨大中找得到自己吗？我拿什么证明自己存在过呢？

     一条小河永远地消失了，现在，它曾经存在过的河道上，挖掘机每天十二个小时以上，高强度的劳作着，它最后的一点痕迹也将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