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个地方,只有自己知道。
1.那个离家的骠骑回来了
桓梁岫是英姿飒爽的骑兵。
他二十出头应征去做了骑兵。那时,他的儿子刚出生。
再回来时,他已是鬓发斑白。看得出,他保养得很好。脸上的皮肤细腻,没有什么大的皱纹,头发很服贴归顺。没有发福,没有长歪,身材依旧修长。不像那些做手上功夫的,臂膀突出的壮实。也不像那些做脚力的,腿胯有力。他像一颗养了很久的珠子,虽然色彩有些暗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你能从他得骨子里看出他过去的境遇的安逸。
他身上还是带光的,站在这故乡的小土院里,在乡人堆里,就更显出他的暗隐的光来。
其实,桓梁岫的部队早就解散了。解放后就解散了。
爹讲过。他的爹爹大栓曾去找过跟爷爷一个部队的人,那人在另外的村子。部队解散了就是那人说的。
大栓问爷爷为啥不回来,那人不说了。
大栓就说,是不是我爹在外面有人了,你不想说,你点个头,或是给我个啥暗示也行?
大栓回家后,就再不提爷爷的事了。
媳妇桂花是惊喜得不知咋好了。一趟趟扎撒着手出来进去的,老是忘了该干啥。
儿子大栓欣喜得脸上放光,他毕竟只有三十岁,正是强壮的时候,遇到个喜事,全身都阳气都升发出来,像是年轻了几岁。
就连平日里总是苦着脸的儿媳妇翠芹,脸上的愁容都被这喜气冲淡了,难得一见的平和与乖巧。
可是他桓梁岫三十年不回家,他回来的头天夜里,就跟奶奶吵了架。
奶奶的哭声,念娃,石头,春蔓都听见了。一则是,爷爷回来带的那么多礼物让他们睡不着;二则是奶奶连哭带吵的骂了一晚上的骚浪货。
第二天,奶奶就让爹另抬了一张床进了卧室,老两口分床睡。
爷爷的脸色虽不好,他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不言语。
早上做饭时,桂花奶奶对灶边添柴的爹说:他还不跟咱家的大黄狗。话还没说完,又抹了抹眼角浸出的泪。
爹那时候才八岁,不懂奶奶说的啥。
他倒是记得家里的大黄狗不知为啥,有一天突然离开家走了。后来发现在村子的后山沟里趴着。已经腐烂了。村里人说,这狗心疼人哦,怕主人难过,要出去死。
爷爷刚回家就干了两件大事,一是请客,二是修厕所。
爷爷就是在修厕所时,累得吐了一口血后,死的。
爹跺着脚喊为啥要修那厕所,为啥要修那厕所。
那时的厕所都是很简陋的,在院子角落,挖一个大坑,上面横竖各摆两块樘板,也不钉,是活动的。随时可以抽下来,出粪。四周用竹席子或是木栅栏密密实实地围挡,就成了。
人如厕时,站在颤巍巍的木板上,也是颇考验胆量的。
那时集体积粪肥,也建有公共厕所,那个坑更大、更深,小孩子都被反复嘱咐了不敢去的,掉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多年以后一位朋友说起过一个故事。那是他上厚朴时,老师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去山上修行的道士回家探亲,到村口的时候想解手,不小心把攒了好久,给老母亲的四块银元掉在了那深深的粪坑里。
他直接家门未进,扭头就回了山里。
自此一病不起。
眼见着快死了,他才说出那四块银元的事。大家赶紧去买下那粪坑里的粪肥,雇人打捞,终于找到了那银元。
当时打开包裹那银元的油纸时,银元上面竟生出了人类油脂一样的黄色的脂状物。
那东西是不是道士无形的相思化作的有形物质呢?真是说不清。
我常想那些思慕某个人,牵挂某个地方的人,为什么拼了命一样一定要去追寻?所谓情深不寿,他或者去追他心心念念的,或者死。他的精魂在每一次的所思所想中,不断地对那个对象输出,纠缠,包裹直至自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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