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活：桃花源里可耕田

江月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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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读书生活：

桃花源里可耕田

一直觉得《桃花源记》中最美的句子是：“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没有之一。

“忽”字多美啊，出乎意料，突如其来，心，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致打动了。我本缘溪而行，蓦然花开无数，忘却了捕鱼之业，只剩下目瞪口呆。“桃花”也美，不雄奇，不慷慨，而是醉人的娇弱与温柔。“中无杂树”，是仙境么？如此纯粹，如此洁净，浑然一体。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处，颜色之鲜妍，质地之柔嫩，气息之香醇，片片花瓣自由飞舞之姿态，其灵动其优雅，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这里说的是桃花林。

桃花源，也有描绘自然景致的句子，但风格就有所不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句中也有一个“美”字，但给人的印象转而成为了整饬、平和、安逸之美。

如果说桃花“林”之美可以称之为浪漫之美，那么桃花“源”之美就可以称之为现实之美了。

这二美是如何连接的呢？由此岸到彼岸，有山相隔，山有小口，“初极狭，才通人。”读至此处，就该为武陵人点个赞了。人迹罕至之处，这洞穴会不会是虎狼之路，会不会有蟒蛇盘踞？其中凶险，不可得知。作为手捧书卷的局外人，或许只是静观其变；若设身处地成为当事人，不免有几分踯躅，几分忐忑。

好在小口“若有光”。眼前有光明，即便是一丝微光，有些个朦胧，心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了胆气。

进入桃花源，我最感兴趣的是里面的人。

他们质朴，他们善良，他们勤劳，他们知足，他们还特别地热情好客。从字面上看，溢出的满满都是幸福安宁，其实，细细读来，隐在字里行间的，还有两个字：恐惧。恐惧由来已久，自“先世避秦时乱”始，至“不足为外人道也”止。与外界隔绝的久了，这恐惧也就变的淡了；外人的闯入，这恐惧就凸显出来了。

伟大的作品，总有它的幽微之处。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看看武陵人的表现即可。

被桃花源中人“设酒杀鸡作食”殷勤款待数日的武陵人，终于要走了。辞行时，村里人反复叮嘱的一句话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答应了吗？文中没写，但读者可以想象，那么温馨的送别场景，那么一段感人的经历，武陵人的心头一定是热腾腾的，暖洋洋的，他应该是频频地点头吧？任何一个受人眷顾过的人，我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严守秘密的承诺的。

结果呢？看行动。武陵人先是“处处志之”，接着就是“诣太守”。平淡的叙述，却让人感觉到快马加鞭的节奏。——这也从侧面表现了桃花源中人的“恐惧”，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人性之善与人性之恶，在武陵人身上兼而有之。

他终究不是圣人。

一座山把人的世界隔成了“源内”和“源外”，莫非这武陵人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么？

更可悲的是，自此，“仿佛若有光”的小口，在武陵人的面前，永远地关闭了。

陶渊明的笔，总是给世人柔顺的印象，诗文中也大多是田园、诗酒、归隐等诸如此类的句子，但其实，它的锋芒一旦戳中人的内心，那便会引起很长时间的隐隐作痛。

有诗曰：“陶令不知何处去， 桃花源里可耕田？”

此时，我想来一番新解：读书桃花源，心潮舞翩跹。微言有大义，喻世见明言。时时耕心田，念念岂可憾？

2022年5月1日

江月之声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