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娘

都说母爱大,比母爱更大的是什么 ?

1992年9月1日 ,洛阳道北小学来了—对母女 ,妈妈送女儿上学。

这位妈妈许多学生认识 ,是个乞丐。妈妈跪地哭求 , 但学校为难。

因为这对母女没家没户口 ,妈妈沾憨带哑 ,连自己的姓名和老家都说不清楚 ,学校不敢收。

最后还是女儿拉妈妈起来 ,拉妈妈走。走到外面 ,妈妈流着泪一个劲儿对小女儿拍自己的胸膛 ,六七岁的女儿回头冲学校吼了一声 , 偎紧妈妈说："我知道 , 我都知道……"

这对母女从哪里来 ,没人知道 ,母女俩就住在嫁鸡沟沟底一眼废窑洞里。上学不成 , 妈妈改捡破烂。

那天 ,母女俩捡破烂路过村里 ,女儿在一家门口停下来 ,扬脸闭眼使劲儿地听 , 妈妈硬拉着女儿走了。一个女孩在弹古筝 。后来 , 女儿经常去那家门口听。有一次 ,妈妈又拉女儿回洞时 ,女孩对妈妈比划着说了半天 ,妈妈懂了 ,跪下给女孩磕了个头 , 走了。

女孩 12 岁 ,洛阳私立艺校古筝艺术家的门徒 ,洛阳连续4届少儿艺术大赛冠军——张晶。张晶小儿麻痹 , 与琴相依为命 , 她看出小妹妹爱琴非同寻常 ,她也想有个伴。试了试 ,张晶大为惊喜 : 小妹妹一下就记住了3个音区的全部音位 , 而且反复弹了几十遍不急不躁 。张晶问小妹妹几岁了 , 叫什么 , 又是一惊 : 小妹妹不知道 ，因为妈妈没说过。去问妈妈 , 妈妈说了半天 , 张晶也没听清是姓杨还是姓黄 还是姓张 ! 小妹妹笑了 , 说她听清了 , 是姓张! 张晶就流泪了 , 说好吧 , 那就姓张 , 张月 !

生日是无法知道了 , 姐妹俩商量着定为6岁 , 相识那天为生日。 从此 , 张晶就教张月学琴 , 同时教文化。张月的妈妈捡垃极更拼命了 , 不久就给张月换了新衣 , 又不久竟给张晶送来了三干多元钱 , 摆明了是女儿的 " 投师费 " 。她比划着说自己心里啥都知道 ! 张晶推不掉 , 就让张月好好留着 , 将来有大用。

1994 年6月 , 张月参加全市第六届少儿艺术大赛 , 站着弹琴还有点儿费劲 ,两只小手和身体一起游移 , 看着都让人心疼。就这样 , 她获得了古筝幼儿组一等奖 ,一曲 《高山流水》, 被8岁的她弹到了极致 。没人知道 , 这时站在剧场外的一身破衣、使劲儿往里面看的垃圾婆就是张月的妈妈。

之后 , 张晶去北京从师深造了 , 把张月介绍给了老师。张月的妈妈用她捡垃圾的蛇皮袋给老师背来了六千多元钱 ,全是毛票。她比划着，流着泪，表达着对老师的感恩。老师也掉泪了，他一分不收，又义务做了两件好事，一是让这一对母女有了户口；二是让张月去一个小学考试，结果，8岁的张月考上了五年级！

学琴中的张月越来越拼命，张月的妈妈越来越瘦 。母女很少见面，妈妈很怕自己的 "形象"影响女儿的前程 , 母女相见时 , 张月哭叫妈妈的声音似乎想让全世界都听见 !

省市和国家级艺术大赛中 , 张月独获8个一等奖," 神童 " 的大号在洛阳已是家喻户晓。 1997年8月 , 张月参加中国音乐学院考级 , 居然获得了少儿所能获得的顶级:8 级! 妈妈把窑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 把那些奖状一张一张地贴在窑壁上。

几个古筝大师相继来洛阳看望张月,都有收徒之意。 1998 年初 ,老师建议张月投师深造,张月正有此意 , 她向往北京一位大师。老师和张月的妈妈商量,说不清话的妈妈 , 一遍一遍指天 , 一遍一遍拍自己的肩……老师和张月都"听"见了：" 女儿想上天就上! 先踩妈妈的肩 ! "

于是 , 妈妈陪张月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学从洛阳到北京 ,星期日晚上再坐火车回洛阳 , 第二天照常上课 。妈妈曾在火车上捡过垃圾 , 为了女儿 , 她不捡了 , 陪女儿坐着 , 而且换了新衣。

2001 年暑假 , 老师在郊区办了个分校 , 请张月去教琴。一个暑假 , 张月挣了 6000 元 !

开学后 , 张月不能去教琴了。 许多学生家长带孩子找到艺校 , 求她一定不要丢下学生。张月只好在星期天去。后来那个分校又请了别的老师 , 张月不再去了 , 有十多个家长带着孩子来到洛阳 , 租房住在艺校附近 , 只为瞅准机会能让孩子听她再讲几句、再手把手教一回 !

这时的妈妈还是捡垃圾 , 张月给妈妈钱 , 给妈妈租好房 , 但妈妈死活不要也不去。妈妈用手比划着对她说 " 改不了 , 习惯了 , 闲着和住好房都受不了 , 女儿能一年半载回窑洞看看妈就行了…… " 张月大哭了一场 , 听了妈妈的话 。她一有机会就回窑洞看妈妈 , 有时还陪妈妈捡一捡垃圾 , 母女俩笑得连天都颤抖。

2006年春 , 张月带她的 4 个学生一起到北京，参加“全国青少年优秀艺术人才电视选拔赛”。那特殊的伴行风景让许多学生和老师惊讶：十多岁的少女老师，和与她一般高甚至比她高半头的少年学生……

比赛结果是张月和她的一个学生并获一等奖 , 另两个学生获二等奖 , 同时 , 张月又荣获优秀辅导。

2006 年 9 月 1 日 , 张月的妈妈在那眼窑洞里静悄悄地走了。死后检查 ,她已患癌一年多了。她留下两样东西 : 一个蛇皮袋 , 里面装着 26581 元钱和她用张月的铅笔在一张纸上画的一架四不像的古筝；另一样 , 是她十多年前要饭途中捡的 : 一个很另类的包袱,几身高级童装和两万元钱,还有一封信。信里所写的孩子就是张月!那封信的大意是 : 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 求好心人收下这孩子…… 妈妈…… "

张月的哭唤将妈妈二字诠释已尽 ! 可以想象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女人 , 就是为这两个字做完了她认为该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