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始皇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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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上）

元年（乙卯，前246）

1．蒙骜平定晋阳之乱。

2．韩国想疲敝秦人，使其无法向东讨伐，派水官郑国到秦国做间谍，让秦国从仲山凿泾水成河渠，沿着北山，向东注入洛水。

（修远之思评：郑国是人名。）

工程进行一半的时候，计谋被发觉，秦人想杀他。

郑国说：“我虽为韩国拖延几年寿命，可是河渠一旦完成，也是秦国万世的利益啊。”

秦国才让他做成。

完成后，引淤浊而有肥效的水，灌溉盐碱地四万多顷，变为良田，一亩田可收获六斛四升，关中从此更加富裕。

二年（丙辰，前245）

1．秦将麃公率领军队攻打卷地，斩首三万人。

2．赵国假装派廉颇为相国，攻打魏国，取得繁阳。

赵孝成王去世，他的儿子悼襄王即位，派武襄君乐乘取代廉颇。

廉颇大怒，出兵攻打武襄君；武襄君逃走。

廉颇出奔魏国；过了很久，魏国还是不信任他。

赵军屡次被秦国所困，赵王想再用廉颇，廉颇也想再为赵将。

赵王便派使者看廉颇是否尚可举用。

廉颇的仇人郭开给使者很多黄金，命他毁谤廉颇。

廉颇会见使者时，一顿饭吃一斗米、十斤肉，然后身披盔甲跳上战马，表示尚可胜任。

使者回来报告说：“廉将军虽然年老，还很能吃饭；可是与我亲坐时，一会儿的工夫，便上三次厕所。”

赵王认为廉颇已老，不召他回国。

楚国人暗中派人迎他至楚。

廉颇做楚将，没立丝毫功劳，说：“我想为赵国所用！”

最后死于寿春。

三年（丁巳，前244）

1．秦国发生大饥荒。

2．蒙骜出兵攻打韩国，占领十二座城池。

3．赵王派李牧为将军，攻打燕国，占领武遂、方城。

李牧是赵国防守北境的良将，曾经驻守代、雁门，防御匈奴，他依据事情的权宜设置官吏，租税都缴入将帅的幕府，作为士兵的费用，每天杀烹数头牛给士兵吃；又练习骑马射箭，留心烽火，多用间谍，刺探敌情，同时下令说：“如果匈奴入侵，我军应赶快收好牲畜，加以保护。谁敢擒捉匈奴人的斩首！”

匈奴每次入侵，烽火有警，就收牧牲畜不肯作战。

如此过了几年，没有损失。

匈奴认为他畏惧，即使赵国镇守边境的士兵也认为自己的将领胆怯。

赵王责备他，他仍然一如往昔。

赵王大怒，派别人取代他。

一年多之间，屡次出战失利，损伤众多，边境无法耕种畜牧。

赵王再度请李牧出任，李牧拒绝使者，称病不出。

赵王勉强他，他说：“如果一定要用我，必须让我恢复和昔日一样的做法，才敢接受命令。”

赵王答应了他。

李牧来到边境，如约行事。

匈奴几年都一无收获，但始终认为他很胆怯。

边境的士兵屡受赏赐，却不用作战，因此都希望能上战场作战。

李牧于是便选择坚良兵车一千三百辆，优秀马匹一万三千匹，能擒敌杀将，曾获赏百金的勇士五万人，善射箭的十万人，约束他们练习战斗；任意放牲畜，要人民散处郊外。

来攻打的匈奴人少时，就假装败退，让数十人被擒获。

单于听见消息，率领众人来侵。

李牧摆设许多奇阵，张开左、右二翼加以攻击，大破匈奴，杀死十余万人。

消灭襜褴，攻破东胡，降服林胡。

单于奔逃而去，在以后的十几年里，都不敢接近赵国边境。

在此以前，天下习于礼教的国家有七个，其中三国邻近戎狄：

秦国自陇西有绵诸、绲戎、翟、䝠等戎族，岐、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戎族；赵国的北方有林胡、楼烦等戎族；燕国的北方有东胡、山戎；各自散居在山谷之中，各有君长，往往聚集一百多族，可是都无法统一。

后来，义渠建筑城郭自守，而秦国稍加蚕食，到惠王时，攻下义渠二十五座城池。

昭王时，宣太后诱义渠王，将他杀于甘泉，然后出兵攻打义渠，消灭了它，开始在陇西、北地、上郡建筑长城，来抵抗胡人。

赵武灵王向北攻破林胡、楼烦，建筑长城，自代沿着阴山而下，到高阙建筑边塞。

设置了云中、雁门、代郡。后来，燕将秦开到胡地做人质，胡人十分信任他，归国后，率兵大破东胡，使东胡为之退兵一千多里。

燕国也建筑长城，从造阳到襄平，设置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郡来抵抗胡人。

直到战国末年，匈奴才开始强盛起来。

四年（戊午，前243）

1．春，蒙骜出兵攻打魏国，取得畼  、有诡。

三月以后，才罢兵休战。

2．秦国作为人质的公子从赵国回来；赵国的太子离秦归赵。

3．七月，发生蝗虫之灾及瘟疫病。

秦王下令凡缴一千石粟者，授爵位一级。

4．魏安釐王去世，他的儿子景湣王即位。

五年（己未，前242）

1．蒙骜出兵攻打魏国，占领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二十座城池，开始设置东郡。

2．起初，剧辛在赵国和庞煖友善，不久到燕国做官。

燕王见赵国屡次被秦国所困，廉颇又离去，由庞煖做将军，便想趁衰败之时，加以攻击，问剧辛，剧辛说：“庞煖很容易对付！”

燕王派剧辛为将，去攻打赵国。

赵国派庞煖领兵抵御，杀剧辛，俘虏燕军二万人。

3．诸侯各国担忧秦国的侵略和骚扰没完没了。

六年（庚申，前241）

1．楚、赵、魏、韩、卫五国合纵相亲攻打秦国，楚王是合纵联盟之长，由春申君当权，取得寿陵。

到函谷关时，秦国出兵，五国联军都败退逃走。

楚王因此怪罪春申君，春申君从此不受重用。

观津人朱英对春申君说：“人家都认为楚国原本强盛，自你当权后，便日渐衰弱。我并不以为然。先王时，秦国对楚国友善，二十年不攻打楚国，是为什么呢？秦国要越过黾厄之塞来攻打楚国，十分不便；如果向两周借道，背对韩、魏二国来攻打楚国，又行不通。现在则不同，魏国早晚被攻下，无法再保住许、鄢陵，必将割让给秦国，使秦兵进军至离陈只有一百六十里的地方。据我观察，秦、楚二国越来越要正面作战了。”

楚国于是迁离陈，徙居寿春，命名为郢。

春申君受封于吴，掌相位，行相事。

2．秦国攻占魏国的朝歌及卫国的濮阳。

卫元君率领部属迁居野王，在山岭的阻隔下，魏国的河内才得保全。

七年（辛酉，前240）

1．秦军出兵攻打魏国，取得汲。

2．夏太后去世。

3．蒙骜去世。

八年（壬戌，前239）

1．魏国将邺送给赵国。

2．韩桓惠王去世，他的儿子安即位。

九年（癸亥，前238）

1．秦军攻打魏国，占领垣、蒲。

2．夏，四月，气候突然大寒，有人被冻死。

3．秦王在雍居住。

4．己酉日（二十一日），秦王嬴政行冠礼，佩带宝剑。

5．秦将杨端和出兵攻打魏国，占领衍氏。

6．当初，秦王即位时，年纪尚幼，太后时常与文信侯私通。

等秦王日渐长大，文信侯惟恐事情被发觉，祸及己身，就诈称门客嫪毐是宦官，献给太后使唤。

太后宠幸嫪毐，生下二子，封嫪毐为长信侯，将太原封为毐国，政事皆由嫪毐决断；因此，许多食客都想成为嫪毐的门客。

秦王左右近臣中，有一个和嫪毐在言词上发生争执，报告嫪毐不是宦官，秦王要将嫪毐交给有关的官员治罪。

嫪毐害怕，诈用秦王的御玺出兵，想攻打蕲年宫作乱。

秦王派丞相昌平君、昌文君率兵攻嫪毐，战于咸阳，斩首数百人；嫪毒败逃，被擒获。

这年的秋天九月，灭嫪毐的三族；凡其同党都车裂，消灭三族；门客中罪行轻的迁往蜀地，一共四千多家。

秦王又把太后迁往雍地的萯阳宫，并杀太后二子。

下令说：“有谁敢为太后的事情进谏的，一律死罪，斩其四肢，丢弃城下。”

共死了二十七人。

有个齐国人茅焦求见，欲进谏言。

秦王派人对他说：“你没看到堆积在城下的尸体吗？”

茅焦回答说：“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座星宿，现在死了二十七人，我本来是想凑足那数字。我并非怕死的人呀！”

使者进宫回报秦王。

与茅焦同邑共食的少年，都携带着自己的衣物逃去。

秦王大怒，说：“这个人故意冒犯我，快捉来用锅烹煮，岂可将他的尸体丢弃在城下，便宜他呢！”

秦王手按长剑坐着，愤怒得喷出口水。

臣下召他进宫，茅焦慢步向前，拜了两拜，起身说：“我听说活生生的人不忌讳言死，有国家的人不忌讳言亡；忌讳死的人无法活命，忌讳亡的人无法生存。生死存亡，是圣明君王所想急知的事，陛下想听听吗？”

秦王说：“此话怎讲？”

茅焦说：“陛下行事狂悖，自己不知道吗？车裂嫪毐，用布囊残杀两弟，迁母到雍，残杀进谏者；就是桀、纣行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现在天下听到此事，都会人心瓦解，没有人再向往秦国，我暗自为你担忧！我的话说完了！”

便脱下衣服伏在刑具上，等待接受腰斩。

秦王走下宫殿，亲手扶起他说：“先生请起来穿好衣服，我愿接纳你的教导！”

封他为卿士。

秦王亲自驾车，空出左边座位，前往迎接太后，归返咸阳，母子再度和好如初。

7．楚考烈王没有儿子，春申君十分担忧，找了许多善生儿子的妇人献给楚王，始终没有儿子。

赵国人李园带妹妹想献给楚王，听说他不善生子，怕时间一久，妹妹将失宠，便自己请求做春申君的门客。

不久谒见春申君之后请假归家，故意较约定时间晚回来。

春申君问他，李园说：“齐王派人求娶我的妹妹，因而和使者饮酒，所以回来晚了。”

春申君说：“是否已经下聘了？”

李园说：“没有。”

春申君便娶了她。

不久有身孕，李园教他的妹妹对春申君说：“楚王尊重宠信你，即使是兄弟都比不上。现今你为楚国丞相已二十余年，可是楚王没有儿子，等到他过世，将由其他兄弟即位，他们也各会尊宠自己亲近之人，你又如何能永保君王的宠信呢！非但如此，你被宠信，掌权已久，对楚王的兄弟多有失礼处，他们即位，必有灾祸及你。现在我有身孕，而人家都不知道，我被你宠幸不久，以你受楚王重视的情形来看，如能将我献给楚王，楚王必会宠幸。我如幸得天助，生下男儿，那么你的儿子便是日后的君王。楚国可全属于你。与身遭不测之祸相较，岂不太好了吗！”

春申君深以为然。

便别筑馆舍，让李园的妹妹居住，并且防卫森严，而后才对楚王报告。

楚王召见她，十分宠幸，后来生一男孩，立为太子。

李园的妹妹贵为王后，李园也受宠掌权，但是就怕春申君泄露秘密，于是暗中养了不怕死的武士，想杀春申君灭口；此事流传极多，人民也有深知此事的。

后来楚王生病，朱英对春申君说：“世界上有意料不到的福气，也有意料不到的灾祸。现今你处此反覆无常之世，事奉喜怒无常的主上，怎么可以不意料到能帮助你的人呢！”

春申君说：“何谓意料不到的福气？”

朱英说：“你做楚相已经二十几年了，虽然名为丞相，其实掌握王权。现在楚王生病，早晚将去世，楚王去世，你再为幼主的丞相，因而掌权，幼主长大虽会重新掌政，但不能立刻南面称王，这叫做意料不到的福气。”

春申君又说：“何谓意料不到的灾祸？”

朱英说：“李园无法掌政，将成为你的仇人，他不治兵事，却早已养了敢死之士。楚王去世，李园必先进宫，掌握政权，并杀你灭口，这叫做意料不到的灾祸。”

春申君又说：“何谓意料不到能帮助我的人？”

朱英说：“你派我做郎中，等楚王一去世，李园先进宫，我就替你杀掉他，这叫做意料不到能帮助你的人。”

春申君说：“你不必过问此事。李园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我又和他友善。再怎么说，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的！”

朱英自知所言不被采用，害怕遭祸，便出奔国外。

十七日之后，楚王去世，李园果然抢先入宫，埋伏死士在棘门之内。

春申君进宫，死士两面夹击杀了他，将他的首级丢弃在棘门之外；这才派官吏将春申君全家捕杀。

后来太子即位，就是幽王。

扬子《法言》说：

有人问道：“信陵、平原、孟尝、春申四君对他们的国家是否有利？”

我回答：“君王失去政权，使奸臣盗取国柄，对国家有何利益可言呢！”

8．秦王因文信侯事奉先王的功劳很大，不忍诛杀。

十年（甲子，前237）

1．冬，十月，文信侯被免除相位，离开秦国，到他的封国。

宗室大臣商议说：“诸侯各国来我国做官的，都是为了他们的主子游说，使我君臣不和，请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境。”

于是大加搜索，驱逐外国人出境。

客卿楚国人李斯，也在被逐的行列，临行前，上书秦王说：“昔日穆公征求贤士，向西在戎地征得由余，向东在宛城征得百里奚，在宋国迎回蹇叔，在晋国找到丕豹、公孙支，乃能兼并二十个国家，称霸西戎。孝公采用商鞅的新法，使诸侯各国亲近服从，至今国治兵强。惠王采用张仪的计谋，使六国合纵之约解体，来臣事秦国。昭王得到范雎，致力强化王室，遏制权贵势力。这四位君王，都因为得到客卿的辅助，而有此功业。从这点看来，外国门客何曾对不起秦国呢！美色、音乐、珠宝、玉器不产于秦国，可是君王却使用得极多；但选用人才却不如此，不问可否，不论是非，凡不是秦国人就让他离去，凡是客卿就驱逐。如此看来，你所重视的只是女色、音乐、珠宝、玉器，而所轻视的是人才了。我听说泰山因不拒绝土壤，所以能成其高大；河海因不拣择细流，所以能成其渊深；君王因不拒绝众民，所以能彰其贤德；这就是五帝、三王所以天下无敌的原因了。现在君王却抛弃别国百姓，供敌国派用，辞退宾客，使他们为诸侯各国成其功业，这是所谓借士兵给贼寇，送粮食予强盗的做法啊！”

秦王召见李斯，恢复他的官职，废除逐客的命令。

李斯走到骊邑，然后归来。

秦王后来采用李斯的计谋，暗中派遣辩士，携带黄金玉帛去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用钱财礼聘的，给予厚财结交；不肯受聘的，用利剑暗杀，并用计谋离间他们的君臣，然后派遣良将随后攻打，数年之间，就兼并了天下。

十一年（乙丑，前236）

1．赵国人出兵攻打燕国，占领狸阳。

战事未结束，秦将王翦、桓齮、杨端和率兵攻打赵国，进攻邺，取得九座城池。王翦攻打阏與、轑阳，桓齮占领邺、安阳。

2．赵悼襄王去世，他的儿子幽缪王迁即位。

幽缪王的母亲是倡优女子，受悼襄王宠幸，悼襄王废除嫡子嘉，立迁为太子。

迁平日即以品行恶劣，闻名国内。

3．文信侯到封国一年多，诸侯各国的宾客使者相继不绝于洛阳道上，去问候他。

秦王怕他叛变，便赐一封书信给文信侯说：“你对秦国有何功劳，竟封你在河南，享十万户的采邑？你对秦国有什么亲情，竟号称仲父？你即刻率领家属，迁到蜀地去。”

文信侯自知渐渐受到迫害，恐怕以后会被诛杀。

十二年（丙寅，前235）

1．文信侯饮鸩酒自杀，家人偷偷将他埋藏。他的门客众人相聚哭泣，都被驱逐迁走。

秦王还下令说：“从今以后，治理国政而不合正道如嫪毐、吕不韦那样的，便将其家人、财产登记在簿子上，收归国有，以此为例！”

扬子《法言》说：

有人问道：“吕不韦是聪明人吗？拿人来换财物。”我认为：“谁说吕不韦是聪明人呢！拿封国换宗族灭亡。吕不韦是窃贼中最雄杰的！我见过一般盗贼只注意偷窃盛物的小容器，却没见过窃取洛阳大封邑的奸雄。”

2．从六月到八月，一直没有下雨。

3．秦国派出四郡之兵，帮助魏国攻打楚国。

十三年（丁卯，前234）

1．桓齮出兵攻打赵国，在平阳打败赵将扈辄，斩首级十万人，并杀掉扈辄。

赵王派李牧为大将军，又在宜安、肥下作战，结果秦军大败，桓齮逃奔返国。

赵国封李牧为武安君。

十四年（戊辰，前233）

1．桓齮出兵攻打赵国，占领宜安、平阳、武城。

2．韩王献上领土及玉玺，自请为秦国藩臣，派韩非来晋见。

韩非是韩国公子，擅长刑名法术之学，见韩国削弱，数次上书建议韩王，韩王都不采用。

于是韩非憎恶治国不能求人才、任贤人，反而举用浮淫的蠹虫，安置在功臣实学的上头，政治平顺时，则宠信巧言善辩的人，国家危急时，就举用作战勇士，平时培养的不是战时举用的，战时举用的并非平日培养的。

又悲伤廉洁正直的，为邪恶小人所不容，于是观察以往历史上得失成败的事迹，作《孤愤》、《五蠹》、《内储》、《外储》、《说林》、《说难》等五十六篇文章，十余万字。

秦王听到他的贤名，想见他。

正好韩非做韩国使者，出使秦国，于是上书游说秦王道：“现在秦国有数千里土地，百万军队，发号施令，奖赏处罚，天下没有能比得上的。我冒死请见大王，来谈谈如何破除各国合纵的计策，大王如果真能听从微臣的话，大兵一出，而天下合纵却无法攻破，赵国无法攻下，韩国不灭亡，荆、魏二国不臣服，齐、燕二国不亲附，霸王之名无法功成，四邻的诸侯不来朝见，大王可斩我殉国，来警戒那些不能忠心为君谋划的人。”

秦王很欣赏他，但未能任用。

李斯因为嫉妒他，便向秦王说：“韩非是韩国的公子。现在要兼并各国，韩非终究会为韩国而不为秦国打算，这是人之常情。现在君王不任用他，久留之后，再遣送他回国，是自遗后患；不如想个法子杀掉他的好。”

秦王认为有理，将韩非下狱治罪。

李斯派人送药给韩非，叫他早点自杀。

韩非想自己去解释明白，却无法见到秦王。

后来秦王后悔，派人赦免他的时候，韩非已经死去了。

扬子《法言》上说：

有人问道：“韩非作《说难》一书，最后却死于说难，请问他所行和所言为何相反呢？”

我认为：“《说难》实在是使他死去的原因呀！”

问道：“为什么呢？”

我说：“君子依礼行事，据义而止，合则进，不合则退，确实不须忧虑有不合的地方。如果游说别人而忧虑不合，那么也就各种手段无所不用了。”

有人说：“韩非是忧虑游说不合，不对吗？”

我以为：“不由正道去游说人，是可忧虑之事。如由正道去游说，却结果不合，这不是值得忧虑的事。”

臣司马光说：

我听说君子先爱自己的亲人，然后推及他人的亲人，先爱自己的国家，然后推及他人的国家，因此功业伟大，名声美好，能享有各种福气。

现在韩非为秦国尽谋，而首先想覆亡他的国家，以达到他的言论能被接受的目的，他的罪过不是一死就可被谅解的，有什么地方值得后人同情呢！

十五年（己巳，前232）

1．秦王出两支大军队攻打赵国，一支军队抵达邺，一支军队抵达太原，占领狼孟、番吾；直到遇见李牧的军队才收军返国。

2．当初，燕太子丹曾经在赵国做人质，与秦王友善。

秦王即位，丹到秦国做人质，秦王不以礼招待他。

丹大怒，逃亡归国。

十六年（庚午，前231）

1．韩国献上南阳土地给秦国。

九月，秦王派兵到韩国接收。

2．魏国人献土地给秦国。

3．代发生地震，从乐徐以西，向北到平阴，高台房屋及墙垣，一半以上都毁坏了，地面裂开，从东到西有一百三十步长。

十七年（辛未，前230）

1．秦将内史胜消灭韩国，俘虏韩安王，将韩地设为颍川郡。

2．华阳太后去世。

3．赵国发生大饥荒。

4．卫元君去世，他的儿子角即位。

十八年（壬申，前229）

1．王翦将上地的军队调到井陉，杨端和率领河内军队攻打赵国。

赵国派李牧、司马尚抵抗。

秦人贿赂赵王的宠臣郭开，给了他很多黄金，派他毁谤李牧及司马尚，说他们想反叛。

赵王派赵葱及齐国的将军颜聚代替他们。李牧不肯接受命令，赵人捕杀了他；又废除司马尚不用。

十九年（癸酉，前228）

1．王翦攻击赵军，大破赵军，杀死赵葱，颜聚逃去，于是攻下邯郸，俘虏赵王迁。

秦王到邯郸，凡是过去与母亲家有仇怨的都一齐杀掉。

回程，从太原、上郡归来。

2．太后去世。

3．王翦屯兵中山，压迫燕国。赵公子嘉率领他的宗族数百人逃奔到代，自立为代王。

赵国灭亡后，有些官吏去归附代王，和燕军联合，驻兵在上谷。

4．楚幽王去世，国人立他的弟弟郝为王。

三月，郝的庶兄负刍杀了他，自立为王。

5．魏景湣王去世，他的儿子假即位。

6．燕太子丹怨恨秦王，想设法报复，问他的老师鞠武。

鞠武要他向西约定三晋，向南连合齐、楚，向北连合匈奴，来谋计覆秦。

太子说：“太傅的计谋，空费许多时日，延搁过久，使人心中烦闷，恐怕不能再等待了。”

不久，秦将樊於期得罪秦国，逃亡到燕，太子接纳并招待他住在馆舍中。

鞠武进谏说：“以秦王的残暴和对燕国的积恨，已足以使人警惧战栗，何况又听到樊将军在这里呢！这叫做将肉放置在饿虎经过的小路上，必定会被饿虎所食。希望太子立刻将樊将军送往匈奴。”

太子说：“樊将军在各国走投无路，来投奔于我，我本应尽死力来保护他，希望你再想其他方法吧！”

鞠武说：“行危险之事来求安全，制造祸患作为福气，计策肤浅而所获怨甚深，为了交好一人，不顾国家祸害，这就叫做求得怨恨，助长祸患啊。”

太子不听他的话。

太子听说卫国人荆轲十分贤能，便言辞谦虚，备了重礼拜见。

太子对荆轲说：“现在秦国已俘虏韩王，又出兵向南攻打楚国，向北压迫赵国；赵国无法抵抗，那么祸患必将马上到燕。燕国弱小，屡次受到兵困，如何能抵挡秦国！诸侯各国一旦臣服秦国，必不敢合纵相亲。依照愚见，如果能得天下勇猛之士，派往秦国，劫迫秦王，让他归还各国侵地，就像曹沫和齐桓公之例，那就太好了；如果不答应，就乘机刺杀他。他的大将率领军队在国外，而国内发生乱事，那么君臣之间互相猜疑，这段期间，诸侯各国就可合纵相亲，一定可攻下秦国。希望你为我留意呀！”

荆轲答应了他。

于是招待荆轲住在上等馆舍中，太子每日亲自到馆舍，凡用来接待奉养荆轲的，无不尽善尽美。

等到王翦消灭赵国，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畏惧，想派荆轲前去秦国。

荆轲说：“现在前往，缺乏使秦王相信的证物，无法接近秦王。如果能得到樊将军的首级，和燕国督亢的地图，献给秦王，秦王必定很高兴地接见我，我才能够对你有所报答。”

太子说：“樊将军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我不忍如此做！”

荆轲便私下会见樊於期说：“秦国对待将军，可说太过分了，父母亲族都被杀戮！现在又听说购买将军的首级，黄金一千斤，封邑一万户，你看要怎么办呢？”

於期叹息流泪说：“你说怎么办吧！”

荆轲说：“想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秦王必定高兴接见我，我左手扯住他的衣袖，右手用剑刺入他的胸膛，那么将军的怨仇可报，而燕国受欺凌的耻辱，也可以消除了。”樊於期说：“这是我日夜愤怒切齿痛心而求之不得的事啊！”

于是自刎而死。

太子听见消息，奔往伏尸痛哭，可是人已死了，再哭也无可奈何，于是就用匣子装了他的首级。

太子事前已找到天下最锋利的匕首，派工人用毒药浸泡，用人试验，只要沾上像丝缕般的血液，没有不立刻死去的。

这时又准备行装，派遣荆轲，以燕国勇士秦舞阳做助手，出使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