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宁古塔山水记》一书中，七子诗会里的钱威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钱威给这本书做了序，不少篇章后面也都有他的点评，评的挺有感觉，多处能说到点子上。钱威是张缙彦早期的知音。
流人的风雅经不起狂风暴雪的摧残，很快消逝于牡丹江的寒流之下。此书渐渐成为孤本，1983年被重新发现。发现者传播者李兴盛是张缙彦的当代知音，李兴盛评价《宁古塔山水记》是东北第一部塞外山水志。
读此书的我和读此文的你则是《宁古塔山水记》的第三代知音。
高山仰止，粉丝绵长，可歌可诗。
除了张缙彦的《宁古塔山水记》《域外集》，宁古塔还有几本书大写于天地之间。吴兆骞留下了《秋笳集》，他的儿子吴桭臣写出了《宁古塔纪略》，杨越的儿子杨宾写出了《柳边纪略》，方拱乾留下了《何陋居集》。三五天涯沦落人共同写就了典籍里的古代东北。每一本书的结集都是一个历史事件，每一个当事人的故事都是历史的传奇。
当地学者自豪地宣称宁古塔流人著书立说是古代东北大地上独有的现象，同时期东北其他地域无法与之相比。他们的作品根植于苦难的流放生活，却没有颓废之气，他们脚踩大地，记录岁月，点亮夜空，温暖雪原，填补东北文学空白，这是他们的历史功绩。
白云悠悠，黑土深厚，闯关东的后人对于东北的山河之恋已然深入骨髓。面对白山黑水我们经常吁天长问：几百年前那缕文风何处留痕？
大家都在寻找。
为了还原文学视野下的古代东北，北牖居在稀少的典籍中搜罗觅迹，冀求吉光片羽；行走在文化发生地，踏查寻踪。谈不上大海捞针，东北古代文献毕竟不是海，湿地寻柴还差不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宁古塔山水记》如愿以偿捧读于手上。读这样的好文笔，是只有文字才能带来的享受；全书内容引人入胜，满足了我们的探求欲。我们爱不释手，反复玩味，从前往后读，从后往前读，还是放不下。我们用这样的方式致敬前辈书写的文字，感恩他们留下的笔墨遗珍。
我也是闯关东先辈的后代，祖先顽强地走向东北，寻找可供生息的肥沃土地。我也在寻找那片传说中漫山遍野的芍药花。三十年好奇心不曾衰减，七载寒暑埋首耕耘，二十万字的东北古代文化札记即将写成。
我终于看到了那片芍药花，然后纵身一跃，深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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