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味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还有四天就是除夕了。女儿总是问我还有几天过年，这倒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过去的年味儿。

小时候，小孩子总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长辈给压岁的红包，还有平时吃不着的糖果，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烟花……

在我的记忆中，从腊月二十三起，年味儿就慢慢地起来了。

腊月二十三，人们也唤之为小年。据说这天要“恭送”灶王爷。我们小孩哪里知道灶王爷为哪路神仙，只是觉得大锅上面的“神龛”两边粘贴的“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也许这路神仙掌管着衣食温饱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衣食无忧更重要的事吗！这是依靠土地生存的老百姓最真实最朴素的愿望。

这天照例是要放“大炮仗”的。不像现在，工商、环保等有关部门对烟花爆竹生产、存放、运输、零售、燃放都有着严格明确的规定。那时，制作鞭炮是一项手艺，父子相传，邻里互学，家庭作坊式生产比比皆是。

我非常清晰的记得，老家楼郢靠南边那一排住家的乡亲基本上都会做鞭炮。

前面说到送灶这天要放“大炮仗”。大到什么程度，直径估计有5厘米。最外面是红纸，喜庆；里面是压缩得紧紧的书报纸；最里面放的当然是火药。

大哥、二哥是燃放鞭炮的高手。手拿卷烟，轻吹烟灰，点燃引信，嘶嘶作响间，说时迟那时快，赶快将鞭炮扔将出去，只见那引信燃尽，吐出一溜烟雾，然后一阵沉寂，再听得就是一声炸雷般巨响——砰！有多响？我是躲得远远的，只看见那窗户玻璃都被震得哗哗作响。

现在回忆起这一幕，我似乎明白了这大炮仗的别称——大锤（音）的含义。

到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要张罗着贴对联了。大哥毛笔字写得不错，所以对联一般都由他写。他写对联时，我就帮忙扶着洒金红纸。慢慢的，我也学会写对联了。至今还记得一些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乾坤风雷荡，中华日月新；山高自有行路人，水深不乏鼓浪舟。

妈妈在这一天很忙。准备菜蔬，打扫卫生，尤其精心烹饪“元宝鱼”。这“元宝鱼”取“年年有余”之意，是除夕年饭必备的一道菜，只许观瞧，不许动筷子奥。

终于到除夕这一天了。

小年要放鞭炮，除夕家人团聚一桌吃年饭也要放鞭炮，正月初一“开门”也要放鞭炮。与正月初一放鞭炮的情形比较起来，其他的都只能算“星星之火，淼淼之音”了。

我家的年饭安排在除夕的中午。一家人围坐一桌，其乐融融。菜肴丰富，荤素搭配，数量呈双，“圆子”必上。晚辈要逐一向长辈“敬酒”。比如说我吧，我首先得敬爸爸、妈妈，然后是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然后呢，三个侄儿再敬我，彼此往来，吉祥如意。当我还做学生的时候，哥哥嫂嫂总会给我压岁红包，后来我毕业工作了，就不再给了。

记得有一年，我和爱人带着沐晓一起回老家过年。吃过年饭，我提议一家人照张“合家福”。于是，那幸福的瞬间就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

时过境迁，爸爸离开我已经近5年了。想想挺难过的，爸爸没享到福。如果爸爸健在，赶上现在的好时候，那该有多好。

吃过年饭，大哥带头，带着家里的男丁要“上坟”祭祖。我对祖先的记忆更多的是爷爷。爷爷大名汪昌仁，在我上二年级时离世。

祭祖，既是对逝去长辈的追思，也是对晚辈的“交待”。人活世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世行走，万不能数典忘祖，万不能为非作歹有辱家门，万不能不务正业蒙羞先人。

祭祖以后，家人们或者打牌，或者看电视，或者喝茶聊天，静待晚些时候的《春晚》。

从1983年至今，春晚已成为中国人过大年的重要组成部分。打我记事起，每年的春晚必看，尤其喜欢语言类节目。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每次听到《春之序曲》或者《难忘今宵》等春晚经典音乐，都会忍不住心潮彭拜，感慨万千。

印象最深刻的当数“零点时刻”，背景音乐响起，主持人与现场观众一起数秒，“十，九，八，七……0”，当新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全场欢呼雷动，新的一年款款而来。而对于我来说，又多了一份对外面世界的期待与向往。

 

伴随着零点钟声响起的，不仅有我的期待与向往，还有那四面八方渐次响起的鞭炮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由零星到集中，噼噼啪啪、轰轰隆隆，当然必不可少夹杂几声巨响——砰！砰！砰！这是“开门炮”发出的巨响。这个点儿，我倦意渐生，对放鞭炮毫无兴趣，悻悻睡去。当然，睡前还念叨着妈妈的交待：大年初一，要讲吉利话，洗脸水不能倒出去，那是财运。额！

 

我在爆竹声中睡去，也在爆竹声中醒来。大年初一到了！穿上新衣服，嗅嗅衣料特有的味道，甭提多高兴了。按照惯例，大哥领着二哥和我，到长辈家拜个年，问声好。那时我小，最怕跟着大哥去拜年，总觉得很别扭，嘴巴笨，不会说漂亮话儿。

 

家长长辈都“拜年”过了，这才到家。妈妈会用鸡汤下挂面，外加两个鸡蛋，要求我全部吃掉。那时，小孩总会年饱的，不想吃东西，就想着玩儿。记得有一年，在姐姐家过年，我趁姐姐不注意，把煨好的猪蹄扔到了菜畦里，后来姐姐发现了，好一顿数落。

初一到十五，那是亲戚走动，喝“往年酒”的时候。

 

现在想想看，什么是年味呢？就是温暖的滋味吧。

 

当自己是孩子时，盼望着过年，混吃混喝混玩；如今，为人父母，过年的心情倒不是特别急切。只是希望老人们健康，孩子们高兴。至于其他，倒在其次。

 

“岁岁年年人相似，年年岁岁味不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