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
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Part1
要写乔琪，重读《第一炉香》，做了三千多字笔记。
写葛薇龙时，气她不爱惜自己，为了欲望跳到坑里，飞蛾扑火，苦哈哈埋葬自己的一生；写乔琪时又无比心疼葛薇龙。
我太难过了。
阴历三十夜，乔琪和薇龙去湾仔看热闹，薇龙叹气对乔琪说：你明明知道一句小小的谎可以使我多么快乐，但是——不！你懒的操心。
乔琪笑道：你也用不着我来编慌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多么可鄙的一个人。那时候，你也要懊悔你为我牺牲了这许多！一气，就把我杀了，也说不定！我简直害怕！
薇龙笑道：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乔琪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权利与义务的分配，太不公平了。”薇龙把眉毛一扬，微微一笑道：“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根本谈不到公平两个字。我倒要问了，今天你怎么忽然这样的良心发现起来？”
乔琪笑道：“因为我看你这么一团高兴的过年，跟孩子一样。”
就是这段对话，无数次戳中我的泪点。
乔琪说你自己会哄自己时，简直冷酷的让人害怕。可他有时又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伤害薇龙，她明明可以快乐，他也说过要给她快乐，却使她越发不快乐。
他盼望薇龙能够清醒，主动离开他。
男人和女人碰到一起，除了爱情就是奸情。
若是奸情也好，可以像梁太太那样大大方方发一通火、骂一顿人，接着寻找新的爱人。游戏爱情，受伤的不会是自己。
乔琪亦如此，他本无心正正经经恋爱、结婚，奈何葛薇龙当真了，宁愿出卖自己换钱养他，也要嫁给他。
Part2
乔琪到底有什么魔力？
乔琪的亲爸乔诚因为巴结英国人，弄了个爵士衔，人人叫他乔诚爵士；亲妈是葡萄牙人，早些时候是在澳门摇摊场子上数筹码的。后来嫁给乔诚做妾，生了乔琪。
混血儿，白皮肤，蓝眼睛，高鼻梁，长睫毛……因为在家不得宠，过早接触社会、了解人性，又多了点忧郁气质。
这就是乔琪。
园会那次葛薇龙初见乔琪，就被他一双绿眼睛看得，“觉得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
不仅葛薇龙如此，梁太太、小丫头睨儿、睇睇，没一个不为乔琪着迷的。梁太太是多精明的人啊，乔琪都敢借她的幌子去约别家的千金。气得梁太太直骂人。
光长得好看没用，还要有一张巧嘴，能哄得女人团团转。甭管老的少的，话能讲到人心坎上，又极会从女性心理入手，不像一些急吼吼的男性那么开门见山耍流氓。
再者，乔琪受家庭环境影响，自小在风月场上晃荡惯了，自然学得一手撩妹的好本事。
第一次与薇龙聊天时，两人都坐着，边说着话，乔琪的手臂伸过去，搭在薇龙背后的倚靠上。
这个动作直接拉近了自己和薇龙的距离，杀伤力巨大，像薇龙这种只在交际圈混过三个月的女孩根本无法抵挡。
张爱玲用一个男女间极微小的动作，就把乔琪写活了。
Part3
薇龙只跟乔琪见了一次面，就听到身边人对乔琪的评价，无外乎没本事还爱玩儿，沾染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之类的话。于是之后寸步留心，与乔琪保持距离。
乔琪何其聪明，他不慌不忙，薇龙出去应酬，总能看到他。
一个本来就有好感的人经常在你面前晃悠，你想起他的时候就会越来越多。
乔琪就是这样一步步侵入薇龙的生活。
在一个雨夜，薇龙坐在汽车里，身子前倾着扑在面前的座位靠背上，突然想起了乔琪。
“乔琪有这么一个特别的习惯，他略微一用脑子的时候，总喜欢把脸埋在臂弯里，静静的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笑道：'对了，想起来了！’”
就是这个动作和乔琪孩子似的神情，引起薇龙不可抑制的母爱。她想抱他、想摸摸他的头、想吻他。
一想到这里，薇龙就血脉贲张。
就在这一天，薇龙承认她爱上了乔琪。她不想再跟心里的乔琪挣扎、不想躲避他、冷落他，她期待如果乔琪向她有诚意的表示，她一定答应他。
一旦心里接受了他，薇龙把未来十年的生活都想好了。只要乔琪还年轻，有妻子爱他、支持他，香港三教九流各种机关都有乔家的熟人，不怕他干不成事养不活自己。
Part4
不过，乔琪给陷入爱情的女孩葛薇龙浇了一盆冷水。
乔琪的人生观太消极，他说：我是不预备结婚的。即使我有结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在五十岁以前，不能做一个令人满意的丈夫。
为什么？
他的原生家庭没有给予他爱，更没有教会他如何爱别人。
他在一个个女人身边周旋，来来去去，除了片刻欢愉，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
就像他与薇龙说的话：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薇龙不快乐。
他折磨她，伤害她，和她亲热完转眼钻进小丫头睨儿的房间。
他聪明，会哄女人开心，能一眼看出女人的心思。
可他也同样无耻、丧失责任心、冷血。和英国殖民地下的香港其他男人们无异，视女性为玩物，把女性作为赚钱机器，让她们供自己吃喝玩乐。
当薇龙发现乔琪和睨儿的丑事大闹一场时，乔琪躲着不敢出来。还是梁太太吓唬他说，薇龙要是回上海去，她老子知道了，你是要吃官司的。他这才出现去哄薇龙。
后来薇龙想清楚了，左右离不开他，那就拿自己赚钱养他吧。
两人已经在报上发了订婚消息，乔琪对婚事还有几分犹疑。
梁太太安慰他：我看你将就一点罢！你要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点的门户，你又看不上眼。真是几千万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你要钱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当然，过了七八年，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在英国的法律上，离婚是相当困难的，唯一合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对方犯奸的证据，那还不容易？
就是这段话，让乔琪打消顾虑，跟薇龙结婚。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有吸引你的魔力，也有伤害你的本事。
Part5
乔琪有时也心疼薇龙，就像阴历三十夜他对薇龙说的话。
他只是不爱她，因此无法感知她的痛苦。
薇龙固执地爱着乔琪，这种爱到最后变成一种贪念，只想得到他。有时觉得薇龙活该，为了自己的贪念，去拥有这样一桩毫无希望的婚姻。
那么乔琪呢？他也有自己的贪念。他曾想入赘有钱人家当个驸马，这样吃喝不愁。可有钱人家的千金看不上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娶了薇龙。好歹有人赚钱供自己玩乐。
故事的结局，薇龙得到了乔琪，乔琪得到了金钱保障。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每个人都不快乐。
END
题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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