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说（十五）大唐牡丹

最早的牡丹是寂寥的，它本是山谷中一株花，有一天被古人发现了能治疗血瘀病，《神农本草经》便有了它的记录。此书诸方搜集起始于秦，成书于汉。

“水际竹间多牡丹”。又有那么一天，它出现在了南北朝诗人谢灵运的文字中，北齐杨子华的画中，隋炀帝杨广“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花卉，易州进十二箱牡丹。”的诏令中。虽然慢慢悠悠由药用走入了人们的审美视野，但知道它的人还是很少。

唐朝，牡丹突然火了。火的起点自然不是群雄纷争唐高祖李渊称帝之时，不是唐太宗李世民“贞观之治”忙碌之日。当第三任皇帝李治承太宗之遗风，经“永徽之治”后，眼前的唐朝已是天下大治，国泰民安。就是这个时候，牡丹花的硕大、端庄、雍容华贵，恰巧符合了有鲜卑人血统喜欢健壮丰腴的皇族审美，牡丹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们精神追求的一部分。

是高宗皇帝李治先喜欢的牡丹，还是武则天先喜欢的牡丹，已无从考证。据说在一个春天，俩人一起回武则天老家并州发现了牡丹的美，此后牡丹就移植到了皇宫。爱上牡丹的皇帝不仅为它建立园林，请专职花师管理培育，书桌案头、宴请重臣都离不开摆上牡丹助兴。很快，皇后嫔妃将牡丹花插在了头上装饰。皇室国戚，朝廷重臣将皇帝的喜欢，牡丹的美丽，一传十，十传百。商人瞅准了牡丹的价值，富人不惜一掷千金，文人墨客推波助澜。“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最深。”因唐朝的官服，颜色越深，官职越大，人们喜欢的牡丹花也以颜色越深越美，一朵高贵的牡丹便是价值千金了，这时候的平民百姓只能在节日重大活动中得以目睹牡丹的风采。

牡丹在盛唐的大地上越开越艳，一转眼唐明皇杨贵妃共赏牡丹的画面扑来。在这人美花美暖意融融的好时光，你们怎么还弹着老调唱着旧词？皇帝不满了，赶紧让李白来写诗助兴。

醉意未醒的李白被人拖来，一阵醒酒汤与冷水泼面，拿起笔一思量，三首《清平调》跃然纸上：“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当清平调唱出，杨贵妃喜笑颜开，皇帝也是心中暗喜，因为李白以花喻人，将贵妃的美与牡丹的美融为一体。第一首从天上写，当你见到云霞的时候就会想起贵妃华丽的衣裳，见到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就会想到贵妃娇艳的容颜。此刻春风吹拂着栏杆，被露珠滋润的牡丹花更加亮丽，这样的仙女只有在天上才能相见呀。第二首从远处写，贵妃如一枝带露的牡丹，肤如凝脂，芳香独特。楚襄王为美丽的神女断肠，哪及眼前的绝代佳人。贵为皇后的赵飞燕虽然舞姿飘飘若仙，见了贵妃也需先打扮一番才能相见。第三首现实写，眼前的绝代佳人与美丽的牡丹花相得益彰，常让皇帝乐而忘返长久凝望，这美连春风也会消除无限怨恨，幸福的皇帝与贵妃双双倚着栏干静静欣赏牡丹。

可以想象得出，李白的新诗一传唱，追捧牡丹的美，贵妃美的粉丝们，又会用自己的表达方式掀起一股热浪。这是唐的极盛时期，牡丹已成为国民之花，人们不仅爱它的盛大开阔，绚丽多姿，也爱它开在春夏之交，花期长，富贵长久的寓意。

后来，“安史之乱”给唐朝的撞击无疑如一场“大地震”。此后百余年，无论是唐朝的衰退或中兴或灭亡，民众对牡丹的热爱却是始终未变。“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是因参与“永贞革新”失败和语涉讥讽朝政的刘禹锡，被朝廷一贬再贬23年后回京写出的牡丹绽放盛况。在他偏爱牡丹的眼里，芍药花虽艳丽，但缺乏格调。荷花虽清雅洁净，但缺少热情。只有牡丹具备了格、韵、情、净之美，是真正的天姿国色。开花时节引得无数人来欣赏，惊动了整个京城。可见，牡丹在唐人心中的地位。

从灰姑娘，到白雪公主，从君王带笑看，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牡丹凭实力完成了一个华丽转身。人们越爱它越舍得投资不断幻化它的容颜，它越美又得到了人们越多的喜爱。太平盛世它代表着幸福、好运、富贵，朝廷衰弱它又是人们期待圆满、浓情、吉祥的慰藉。大气的大唐与大气的牡丹相映，完美了一个朝代的气质。因为有唐朝，牡丹从此美遍天下。

（插图摄于华南国家植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