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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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朋友问我，
去哪里才能感受到“大唐盛世”时，
我总会说：去敦煌吧，那里有太多好看的壁画，
或者去京都也行，因为那就是仿长安城建的。
但是，当我去了龙门石窟，
爬到“奉先寺”门前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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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错了，其实最应该去的是龙门，
因为这里有着唐代造像艺术的巅峰之作，
而且尺寸都无比巨大，
大唐盛世的宏大气场，
真的是能把你镇得一愣一愣的！
龙门石窟的奉先寺，之前的确是寺庙来着，
只不过木头结构的部分，早已消失不见了，
奉先寺是唐高宗李治为父亲所开凿的皇家石窟，
供奉的是“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二天王二力士”
这9尊主像，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于中央的“卢舍那大佛”，
她真的可以说是中国古代雕塑史上的巅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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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舍那”的原意是光明普照，
她是佛陀三身之一的“报身佛”，
体现的是佛陀智慧的广大无边。
其实龙门的卢舍那大佛，
也就头部和身体还算保存得可以，
四肢都残缺得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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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更有味道，
多了一种残缺和破损的美，
还有了一份历史的沧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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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舍那大佛高17米，
但头部就有4米，占了全身的1/4，
这种“不正常的比例”，是工匠刻意营造的，
因为信徒都是站在底下仰视卢舍那大佛的，
所以她的头部，必然不能按照正常比例来雕，
而是要偏大一点，这样看上去才会更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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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舍那大佛的双眉修长舒展，
双眼是稍稍向下，俯视众生的，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感觉，
其实要把嘴巴雕出这种感觉，是非常难的，
超级考验工匠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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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舍那大佛虽然很有庄严感，但也很人性化，
夹带着一些唐朝女子雍容华贵的气质，
也难怪会有很多人说，她的原型是武则天，
但事实上并不是，因为建造这尊大佛的时候，
武则天还只是皇后，并没有掌权，
到后来她称帝时，卢舍那大佛都完工近20年了，
所以原型不太会是她。
但这尊卢舍那大佛，的确可以满足唐朝的人，
对一位皇后的完美定义，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
她总会和武则天联系在一起吧。
在卢舍那大佛旁边，
还有一尊非常漂亮的文殊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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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头上戴着很漂亮的宝冠，
面像圆润，甚至还有些颈纹，
真的是很典型的唐朝圆润饱满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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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身上所戴的项链，披着的璎珞，
还有衣服的饰带，一层层地垂挂下来，
所有的这些，都将她的身体曲线变得非常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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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殊菩萨旁边，还有一位“力士”，
这件雕像，也堪称唐代造像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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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的颧骨特别高，
眉毛粗得都像“蚕宝宝”，
而且表情非常夸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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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的脖子超粗，筋脉也都很突出，
胸部的肌肉也堪称完美，
这些都是为了突出他的力量感。
但他身上的璎珞以及衣服的飘带，
又为他增添了些柔软的元素，
也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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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奉先寺里，还有一件雕像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那就是北壁那里的“增长天王”，
虽然天王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
但他脚下踩的“恶鬼”，可真的是一件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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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天王踩着的恶鬼，丝毫没有屈服的样子，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那努力地抬起头，
恶鬼眼珠弹出，连牙齿都紧紧地咬住下唇，
这痛苦的表情，实在被刻画地太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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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的开凿并非始于唐朝，
而是早在北魏就开始了。
494年，北魏孝文帝把首都从大同迁到了洛阳，
北魏在大同时，就已经开凿了“云冈石窟”，
搬到洛阳以后，他们又开始了龙门这个大工程，
但是龙门和云冈的风格，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信来看下龙门石窟的“宾阳中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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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北魏宣武帝为父母所建造的功德窟，
石窟的主佛像是“释迦牟尼”，
他的脸是很清瘦的，非常的“秀骨清像”，
身上所穿的也是士大夫的褒(bāo)衣博带，
整件佛像是非常“汉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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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云冈石窟里那些高鼻大眼、
体魄雄健的佛像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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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冈20窟拓跋珪佛像
这一佛像风格的巨大转变，
是因为孝文帝拓跋宏迁都后，
一直在努力地推行汉化政策，
他甚至将自己的姓“拓跋”都改成了“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
龙门石窟里的佛像才朝着汉人模样去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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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佛教作为一个外来宗教，
也终于在艺术上开启了它的本土化时期，
而这一起点，就在龙门石窟。
其实我逛龙门石窟的时候，
心情是很沉重的，因为它被打劫得太厉害了，
到处都可见没有头的佛像，
那基本是在1920-40年期间，被外国人抢走的。
就说宾阳中洞吧，原来里面应该有维摩诘浮雕的，
他正超级自信地和文殊菩萨进行佛法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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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的是，
这件维摩诘浮雕目前在华盛顿的弗利尔美术馆。
Freer Gallery of Art
还有更可惜的，在宾阳中洞里，
原本还有超级壮观的孝文皇帝礼佛仪仗图浮雕，
那可是国内现存最早的皇帝、皇后形象，
但也都被抢走了。
目前“孝文皇帝礼佛仪仗图”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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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昭皇太后礼佛仪仗图”则被收藏于
堪萨斯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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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洞 北魏
莲花洞里大部分的佛像，头部也都被抢走了，
除了石窟顶上的那个巨大的莲花藻井，
估计当年那帮外国人，实在是搬不动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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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一直被佛教视为圣物，
释迦牟尼成佛之后，
就是坐在“莲台净土”上的。
莲花洞的这个莲花藻井体量实在是太大了，
直径就有4米，而且整朵莲花被雕刻的异常立体，
花瓣、莲蓬、莲籽的层次一清二楚，超级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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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莲花洞的正壁左侧，
原来还有一件很精美的迦叶雕像，
被誉为“龙门最美迦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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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迦叶也非常的清瘦，
高鼻深目，额头还紧皱着，
“得道高僧”的形象被刻画的十分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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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件迦叶的头像也被盗了，
目前被收藏于巴黎吉美博物馆。
Musée Guimet
火烧洞 北魏
火烧洞最精彩的地方，其实是在门楣上，
因为那上面刻着东王公和西王母，
要知道他们二位可是道教的尊神，
而龙门石窟又是一个佛教圣地，
所以他们的出现，可真是非常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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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雕里的东王公骑着龙，
而西王母则骑着虎，
两人正双向奔赴着，
非常的飘逸，也很带感。
万佛洞唐朝
万佛洞的墙壁上，
密密麻麻地刻了15000尊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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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盯着他们看的话，
真的会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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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万佛洞最有名的，其实在门外，
因为那里有一尊观音像，被誉为“龙门最美观音”。
这座观音像的脸虽然破损了，但却依然很饱满，
整件雕像最经典的就是站姿，
她的腰稍微往上扭了点，让左右肩有了落差，
完美的S形的身体曲线，就这样被塑造出来了，
真不愧是唐代的造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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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梅兰芳超级喜欢这座观音像，
她在表演《洛神赋》时，就曾经模仿过这个形象。
看经寺 唐朝
看经寺的石窟里，
有着唐代最精美也是最珍贵的罗汉群像，
它们就分布在洞窟底部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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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指的是佛陀的得道弟子，
从迦叶到达摩一共有29代罗汉，
看经寺里的这29尊罗汉像，
对应的就是这“29祖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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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个人的神态和动作都不一样，
而且眼窝很深，鼻子也高，就连袈裟都很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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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是保留了印度本土的风格，
如实塑造了佛经中的二十九祖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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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洞
药方洞最出名的地方，是它窟门的甬道上，
因为那里刻着近153个唐代的药方，
涉及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等等，
有些药方，直到现在都还有很强的参考价值。
当年在石窟里刻这些药方的人，
当然是希望帮助大家看病，
也同时想为自己积累功德。
药方洞甬道北侧壁药方拓片
公元984年，日本人丹波康赖写出了日本最早的医书《医心方》，
其中就收录了95个药方洞的药方，
并称之为“龙门方”。
药方洞主佛 初唐
摩崖三佛龛(kān) 唐朝
摩崖三佛描绘的是“三世佛”，
也就是佛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世的佛，
一般位于当中的，都是佛陀的现世佛释迦牟尼，
但在摩崖三佛龛中，
位于中间的，却变成了未来佛“弥勒”，
这在佛教艺术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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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奇特现象，和当时的政治环境很有关系的，
因为当时正值武则天称帝，她非常推崇“弥勒佛”，
号称自己是弥勒转世，
因为弥勒是未来佛，是会取代释迦牟尼的，
这样就为她的称帝，多了一点佛教的加持。
只是这三世佛还没完工，武则天就病逝了，
所以它们就变成了半成品，一直留存到了今天。
我上面所讲的这几个石窟，
是个人觉得，龙门石窟里最值得参观的，
但龙门可是有2345个洞窟，每一处都很精彩，
所以疫情过后，不妨去那里走一趟，
去感受下大唐的盛世，
也去看下那些历经磨难的破损佛像，
期待着，那些残缺的部分，会早日物归原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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