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六便士
高2007班 颜苗亮
指导老师:陈凯琪
如果你能理解一颗原子弹的构造和一朵星云结构的相似性,一座城市的历史和一个家族兴衰的相似性,一次恋爱的悲欢和一次战役荣败的相似性,那你一定能替我计算出,精心护养一枚月亮需要多少眼泪来栽培。
我背着所有人偷偷养了一枚小月亮。在十里扬州,灯火不休里,他却孤零零地依着点火星子深陷于方寸之地。两双瞳孔对上时,他好像一只被现实踩碎尾巴尖的野猫。程瘦鹃说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位母亲,我应了声好便把他领回了我的小矮楼。窗台明净,我在边檐扶稳了一枝摇晃的红山茶。
“白韫——白韫”程瘦鹃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我,他最近抽条长高不少,夜里常常被生长之痛折磨得全身汗漓漓。我醒着时他便像一头过冬不知贮粮只晓得喝甜花蜜的熊,傻乎乎的,呜咽着蹭进我怀里喊好疼。
他疼过一次我就去熟练了按摩手法,湿热手心慢慢地覆上他的脚背,足踝,膝盖,深深浅浅地揉捏、按压。
我从来没有嫌他烦过。明明夜里飞蛾,蚊虫四起,但他带着哭腔唤我名字时,便是万千春虫皆失其声的光景,况且小孩总是下意识地教自己心软,程瘦鹃眼里起雾的时候很像一口寒潭被冻住,我想看看冰融后的清凌凌的渠里能否游进两尾鱼儿。
但程瘦鹃不这么觉得,我只好把这归结于我还不够好,所以他才不肯全身心地信任我。有天我睡得很早,凌晨突然发梦惊醒,转头去望程瘦鹃却见他睫毛在扑闪个不停,我蹙眉喊他睁眼,他颤颤巍巍地抬起眼满布纵横的血丝,是一夜未寐的架势。
我那时突然醒悟,小鱼儿就这样从破冰的口子里,他眼里像是汗衫儿擦伤金属光泽的铁,徒留下好多浮沉的红锈迹。我尽量冷静从容地喊他“阿程”,但心里却怨自己怎么忘了他生长的痛,只得长手一勾,把他搂进被窝里暖着。
“怎么不喊醒我?”我嗓子眼里又干又涩,开口时喉头先涌上一股咸腥味,声音自然也嘶哑得不行。“我如果只会给你制造麻烦,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要我了?”程瘦鹃低头不看我,努力把语速调整得飞快,“我能捱过生长痛的,你别不要我”。
我轻轻瞥了一眼被他攥着皱巴巴不成形的床单,才缓缓曲起食指,指腹从他的腰窝滑落。后来程瘦鹃说我好像携带着一捧灵丹妙药,摩挲着肌体伤痛的地方把他哄入睡,我却也只作得这么一位庸医,丧父的伤痛只能留给时间去医治。我不敢亲自下药,只得慢慢温养着这颗天真亦诚得几乎有些傻气的心脏。
“阿程,人都是主观的,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教你动容,大抵从理服人才最好的。我不会不要你的,因为弃养未成年人是犯法的。”我淡淡地说道,“而丢弃一枚月亮是与全宇宙为敌。”
程瘦鹃那时已经睡熟了。我去客厅里翻找出了一条柔软的厚毛巾,在热水里吸饱了温暖才往他额间熨帖,然后又起身去关悬在天花板“吱吱”转动的电风扇,经过窗口时,我看到了一轮佝偻的、细嫩的小月亮。
我望着月亮,却只看到了他。
编辑部评语:“满街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文章为小说样式,内容新颖,比喻十分恰当独特,文字灵动,是篇佳作!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