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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

乡愁,是秋日清晨的箫声,旷远而苍凉,萦绕在旅人的心头挥之不去。乡愁,伴随着秋日的雨丝,于不经意低头的瞬间,流淌在心底,犹如涓涓细流,拍击着岸。故乡之于人,犹如土地之余种子,一粒种子在泥土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被连根拔起,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它便一日日地枯萎。这种抽离的痛,犹如人患了牙病,突如其来的疼痛,以为疼过去就会好转,谁知这疼痛缠缠绵绵,纠缠不休。直到某一天,牙一点点地脱离了牙床,然后脱落,疼痛至此终止。

十年前,我逃离了故乡,希冀自己能够脱胎换骨,羽化成蝶。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无半点炊烟,清冷的一片。一场又一场的雨,或大或小,恍若是思乡的泪。我伫立在十字街头的一瞬间,被一棵树的香甜气息唤醒了。我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处。从此以后身在异乡,成了孤独的人,身后跟着寂寞的影子,漂泊天涯的滋味是苦涩的。从此以后,我与故乡有了距离,一点点的陌生,直至某一天,我会彻底忘记它吧。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没有了故乡,自己的情感无所皈依。

我在清晨醒来,融入一种全新的生活和人际关系,凝视着街上的一草一木,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我接受了一草一木,它们渐渐的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长成了应有模样。我的身体与新环境如此地契合,我的灵魂却不断地排斥着它的入侵,默默的为故乡坚守着城池。我望着窗外的明月,看见了它的阴晴圆缺,也看见了人间的聚散离合。离别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不受人类思维的控制。远方充满了诱惑,梦想就像星光般闪烁。午夜梦回之际,我一遍遍地在心里描摹着故乡的模样,感觉自己与它从未如此亲近。我常常想,在什么时候,故乡对于我来说,充满了诱惑呢?

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刚下过雪,路上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洁净得看不见一丝尘埃,远处分明升起了袅袅炊烟,只见炊烟慢慢地与白色的云朵融合在一起,幻化出各种形状。在老屋的前面有两棵树,一高一矮,阳光在树枝间跳起了舞,走进了仔细看,才发现是雾凇。风吹动树枝的时候,飞起了片片花瓣。北方的冬天有了雪,有了雾凇,蕴藏着空灵的美,虽然短暂却令人心动。抑或是在夏季,人们躲在杨树下,围着一张饭桌,上面放着一壶劣质的茉莉花茶,孩子们在旁边跑来跑去,惹的拴着大黄狗一阵狂吠,女人们则一边笑着一边纳鞋底,男人们则海阔天空里闲聊,谁家的马卖了多少钱,谁家新买了四轮车。而父亲总会提起一名苏联战士在回国的时候,曾经给爷爷扔下了一匹受伤的战马,而爷爷用这匹马种了地。我很好奇,为什么苏联人的生着蓝眼珠,既然和我们不一样,来我们这儿是串亲戚吗?父亲说,这还闹过鬼子呢,那就更可怕了,他们会不会吃了我,好在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当我的视野开阔了,触角向外不断地延伸,终于遇到了生活在土地上古老而神秘的民族—达斡尔族。之所以说它神秘,是因为这个民族没有文字,本民族的历史和艺术,依靠口口相传。史学家经过基因比对,达斡尔族人是契丹人的后裔,千年前一夕没落的辽契丹,终于有了踪迹。他们溯江而上,逐水而居。阿伦河和嫩江畔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马背上的民族不断地迁徙,直至来到了夏季水草丰美的齐齐哈尔,冬季结冰的梅里斯这片土地上。在阿伦河边,他们搭建了“介”字型房屋,蔓子炕,契丹从此以后销声匿迹。达斡尔族的男人犹如天上的雄鹰,女人犹如树上的百灵。清朝时他们在满族人的统治下戍边,涌现出无数的勇士。他们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苏联红军的协助下,英勇的抗击日寇,无数的战斗英雄为这片土地而战斗。他们称齐齐哈尔为“边疆”或“天然牧场”,称梅里斯为“米勒斯”,意即有冰的地方。迁徙是为了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这里有肥沃的黑土地,有沁人心脾的嫩江水与阿伦河,吸引着达斡尔族人在这里定居,白驹过隙,浮云苍狗,人们陡然间发现,这片土地上不知何时只剩下老年人的身影,青壮年或南下打工,或在市内伴读。夜晚闪烁的灯光,可以证明有些房间是空着的。这种状况,在一九九六年的时候就已经露出苗头,当时我在重机厂医院进修,重机厂的厂址和人员整体搬迁到了秦皇岛,大量的人员开始了发展性的迁徙。从前人们向着有水的北方迁徙,如今人们向着沿海的南方迁徙。

在五月的江边,达斡尔族姑娘唱着欢快的歌曲,采撷嫩绿的柳蒿芽,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又一年。柳蒿芽又名“库木勒”,我第一次把它听成了“苦摸乐”。多么优美的名字。于是,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就有了库木勒节,为了让人们记住曾经的苦难,在无粮的时候,人们以它为食。柳蒿芽味道鲜美,色泽翠绿,放在炖熟的开江鱼中,滋味绝佳。达斡尔族人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载歌载舞,阳光下他们的民族服饰在蓝天白云下熠熠生辉,大自然赋予了这个民族独特的灵气。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同行的母亲的背影上,她是汉族人,在这片土地上,她学会了满族人的豆面卷子,大黄米碾成面,发酵后做成饼,上面铺满炒熟的黄豆粉,香糯可口,北京人称豆面卷子为“驴打滚儿”。豆面卷儿、馒头、花卷还有玉米面饼子统称为“饽饽”。当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呲在门槛上,便大声嚷道:“别站在那儿,小心不长个。”我则摇着头洋洋自得,站在门槛上已经很高了,还长个子干什么。当我知道长个和遗传因素有关系,而且明显个头不高时,才知道她是不舍得打我们。家里每次杀猪,父母一边吃着烀熟的猪尾巴,一边说香。看见我们也要拿起筷子去夹猪尾巴,便告诫我们:“小孩不能吃,吃了怕后。”我不明白什么是怕后,后来却懂了,这是达斡尔族人的禁忌,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小孩不能呲在门槛上,小孩儿不能吃猪尾巴,看起来风俗习惯也是耳濡目染。

每次当我离开家时看到的是母亲的背影,不得不承认,我与故乡乃至家人有了疏离感,感觉到某些东西正在消失,却又抓不到它的影子,“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的朦胧美有些模糊。我十分怀念故乡的尘土气息,在杨树下左邻右舍喝茶聊天的日子,我从家里走出来,从此以后母亲的心里缺了一角,却不知用什么来填补。我一次次地踏上这片土地,希望能找到它曾经给予自己的温暖,却发现它比我想象的还要贫瘠,已经拿不出什么来滋补我的心。然而我却无法挣脱故乡的牵绊,这就如同我无法挣脱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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