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试播了6集《红楼梦》,反响热烈。
此后的34年里,87版《红楼梦》被各大电视台一播再播,重播超过1000次。
它更像是一种文化符号,一种全民记忆,深深地扎根在每个中国观众心底。
只要《红楼梦》片头曲一响,瞬间便会把我们带回到那个纯真美好的年代。
1983年,《人民日报》登出一则消息,引发了全民关注——中央电视台决定开拍《红楼梦》,主要演员将在全国海选。
鞍山话剧团的毕彦君看到消息,赶紧拿着报纸,找到当时的女友陈晓旭,建议她去试试。
毕彦君见状,故意说:“你不是说,自己和林黛玉很像吗?现在机会来了,怎么不去试试?”
陈晓旭一听,噘起了嘴。于是,选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在照片背面写下自己创作的一首诗《我是一朵柳絮》,把照片寄给了剧组。
剧组邀请她去北京试镜,当天她就向领导请了三天病假,第二天就坐上绿皮火车去了北京。
陈晓旭瞪大眼睛说:“我就是林黛玉。让我演别人,观众肯定不答应。”
面试结束后,王扶林叮嘱陈晓旭,要她把火车票收好,下次来的时候好报销。
也是在这一年,《红楼梦》剧组走出北京,去全国各地的戏剧团体中筛选演员。
当时,成都战旗歌舞团的文艺兵张莉,本来是陪老师的女儿来试镜的。
副导演发现,张莉举手投足间,自带古典美,就让她也试一下镜。没想到,张莉上妆后,效果非常好。
10岁那年,她考入中央戏曲学院,拜在京剧名家张君秋门下,主攻花旦。
1984年春天,演员已经招募得差不多了,于是,剧组在北京圆明园举办了两期培训班。
戏剧家吴祖光曾半开玩笑地说:“别拍《红楼梦》了,贾宝玉还没生出来呢!”
一天,王扶林去四川选景,“史湘云组”的张玉屏突然想起来,和自己搭过戏的欧阳奋强,形似宝玉,就向王扶林推荐了他。
随后,他听说“王熙凤组”的邓婕和欧阳奋强很熟,就让她给欧阳奋强捎个话。
当时,欧阳奋强是峨眉电影制片厂的演员。因为有一张娃娃脸,已经坐了6年冷板凳。
邓婕找到欧阳奋强家,没见到人,就留下一张字条,叫他第二天去锦江宾馆面试。
第二天,在父亲的催促下,他才趿着拖鞋,骑上二八自行车,去了宾馆。
王扶林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光头小伙,上身穿圆领衫,下身穿大裤衩,一脸稚气。
王扶林沉吟片刻,说:“你坐飞机来吧!机票,我给你报。”欧阳奋强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当初,那些试镜成功的少男少女,可能不会想到,加入《红楼梦》剧组,将会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80年代初,中国百废待兴。社会上掀起了知识热潮,考大学成为广大青年的志向。
《红楼梦》剧组的演员们,彼时都不过十几二十岁,他们没有参加高考,但进入剧组,就像是上了大学。
这些少男少女,不仅要学有关《红楼梦》的文化课程,还要学中国古代的各种常识,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一样都不少。
然而,王扶林通过观察,觉得张静林的气质与黛玉不符,就让她改演敢爱敢恨的丫环晴雯。
想当初,自己就是冲着黛玉来的,现在却不让她演黛玉,这算怎么回事啊。
为了说服让张静林,王扶林差点磨破嘴皮。在他的劝说下,张静林勉强答应了。
要知道,当时所有演员吃住都在剧组,而且,导演一再强调,演员不能轧戏。
拍戏时,其他演员要拍三五条才能过。唯独张静林,经常一条就过。
每到这时,围绕在宝玉身边的,都是袭人、麝月等丫环,唯独不见晴雯踪影。
只有有晴雯重头戏的时候,张静林才会出现。其他时间,她都忙着在外面接戏。
这也解释了一个奇怪现象:为什么87版《红楼梦》剧组多次聚会,安雯从来不参加。当大家谈起当年的趣事时,也从来没有人提安雯。
后来,因为“宝钗组”候选人没有满意的,于是,有人推荐了张莉。
张莉一试镜,扮相端庄大方,神形兼备。王扶林一拍大腿:她,就是宝钗了!
可你能想象吗,扮演宝姐姐的张莉,还曾因为嘴馋,当过一次“小偷”呢。
起因是这样的:拍戏期间,剧组的伙食补助每人每天一块二,饭菜由北京蔬菜公司负责烹制。
演员们都是大姑娘小伙子,都正在长身体阶段,每天一块二,能有什么好饭呢。
那时候,由于伙食太差,大家都很馋。当天大半夜,张莉拽着另一个女孩偷偷溜进后厨,摸黑偷出了一些西红柿。
这时,她俩才傻眼了。原来,她们手里的,根本不是西红柿,是茄子!
“黛玉组”本来有6个候选人。后来,经过层层筛选,只剩下3个:陈晓旭、张静林、胡泽红。
张静林演技好,悟性高。但王扶林觉得,她“脸盘大”“骨架大”“气质野”;
再加上,她热爱文学,自带忧郁气质,往那一站,不说话,活脱脱就是黛玉。
《红楼梦》原著中,黛玉有一双“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
为了让陈晓旭更贴近黛玉的形象,开拍前,化妆师把陈晓旭眉毛拔光了。然后,一笔笔勾出了“罥烟眉”。
陈晓旭外表文静,却有“3最”:鬼点子最多,最幽默,人缘最好。
一天,她和几个姐妹结伴去逛街。回程时,大家实在太累,都走不动了。
陈晓旭眼珠一转,开始装肚子疼,让其他人借机去拦车。不一会儿,她们就坐上了回剧组的顺风车。
陈晓旭爱开玩笑,她给很多人都起了外号。在她嘴里,王扶林是“寂寞的小男孩”,胡泽红是“怪味豆”,姬玉成了“黑巧克力”。
三年的朝夕相处,让陈晓旭和张莉、邓婕、姬玉、胡泽红等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欧阳奋强到北京后,没想着怎么拿下宝玉,却先去北京各大著名景点逛了一圈。
镜头里的他,头戴紫金冠,身穿大红箭袖,面若秋月,睛若秋波,就像是从原著里走出来的宝玉。
吴祖光见到欧阳奋强的定妆照后,兴奋地说:“贾宝玉找到了!《红楼梦》终于可以拍了!”
欧阳奋强进剧组时,剧中多数角色都定了,演员们彼此已经很熟悉了。
王扶林觉得,他外形很符合宝玉,但性格木讷拘谨,找不到宝玉“混世魔王”的那种感觉。
为了能让他尽快融入剧组,激发出他的调皮劲儿,王扶林给了他两个特权。
这可难坏了欧阳奋强。他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鬼点子最多”的陈晓旭。
一天,郭霄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一位男士,自称是某剧组的导演,希望见她一面。
郭霄珍信以为真,精心打扮一番,从剧组所处的八大处半山腰出发,一路飞奔到约定地点。
天黑后,她失落地回到剧组。陈晓旭一见她,就一脸坏笑地问她:“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直到这时,郭霄珍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陈晓旭和欧阳奋强在搞鬼。
不过,闹归闹,只要一拍戏,欧阳奋强绝对是最认真的那个人。这一点,连“王夫人”周贤珍都夸赞不已。
她说,拍摄现场有时很乱,大家都在闲聊时,只有欧阳奋强在看书。
经过三年的磨砺,剧组的少男少女不仅提升了演技,还开阔了眼界。
不知不觉间,87版《红楼梦》的许多演员,后来都活成了剧中人。
拍《红楼梦》时,王扶林说,欧阳奋强演完宝玉,以后很难再接到合适的戏了。
那时,欧阳奋强特别想演一回硬汉形象。无奈那张娃娃脸,成了他演艺事业上最大的拦路虎。
也许是为怀念自己的红楼情缘,2007年,他还执导过一部戏曲电视连续剧《王熙凤》。
没有人关心他导过哪些作品,人们记住的永远都是,“这是87版《红楼梦》里贾宝玉的扮演者”。
有时,欧阳奋强觉得,自己用心导了那么多作品,被人们记住的却只有宝玉,太可悲。
但他转念一想,演员一生能有一个角色被观众记住,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吗。
如今,欧阳奋强早已从翩翩美少年,变成两鬓斑白的小老头,唯有纯真的笑容,依旧不变。
《红楼梦》原著中,薛宝钗作过两句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演完宝钗后,张莉红先被调入央视电视剧制作中心工作。后来,又去了深圳大学进修。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95年,加拿大房价暴跌,张莉投资失败。
事后,张莉回想起来,觉得陈晓旭那天有点怪。但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
陈晓旭过世时,张莉得知消息后,马上买机票回国,参加了她的葬礼。
当时,北京正在举办一个歌唱比赛,她抱着玩的心态报了名,结识了知名音乐人苏越。
1988年,两人远赴日本留学,1991年在日本结婚,1994年回国发展。
2008年,苏越债务缠身,安雯用自己的1100万元替他还了债。
有一天,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
如今,53岁的安雯已淡出娱乐圈。余生,她都活在对亡夫的追忆中。
当时,中国股市刚起步,她拿出三万块钱,跟着朋友学炒股,从股市上掘到了第一桶金。
1996年,陈晓旭拿着从股市上赚的钱,在北京创立了世邦广告公司。
不久,机缘巧合下,她结识了郝彤。1991年,两人步入婚姻殿堂。
一天,她突然发现,父母耳鬓已经斑白,自己却还没有好好报答他们,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1999年,她偶然听到某法师讲的《无量寿经》音频,心中仿佛一下被照亮。
在我国,中老年人学佛,是普遍现象。起初,陈晓旭学佛,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直到2007年2月23日,一条爆炸新闻才让人们重新认识了陈晓旭。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陈晓旭,已经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
当天,她一手拄拐,一手被人搀扶,一步一停,艰难走向大雄宝殿。
剃度那一刻,她面带微笑,双眼含泪。四周围,香烟缭绕,佛歌袅袅。
面对公众铺天盖地的质疑,陈晓旭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出家’,我是'回家’了。”
患病之初,她就对父亲说过,如果要做手术才能康复,那她宁可选择死去。
陈晓旭生前曾说:“《红楼梦》让我看到一个非常精彩的大千世界,然而,它又把这个门关上了。”
她哽咽着说:“只要晓旭能活着,她怎么拿我寻开心,都没关系的。”
此后,每隔几年,各大电视台都会邀请87版《红楼梦》剧组欢聚一堂,重温经典,追忆往事。
“探春”东方闻樱,转行成制片人,由她制片的电视剧曾多次获奖。
“迎春”金莉莉,考取中央戏剧学院,曾荣获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女配角奖。
人生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从生到死的距离,就在一呼一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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