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和杜甫，一笑成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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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唐才子传》。

先说李季兰。

在才子的世界里，有李季兰这位女士的位置，颇不容易。值得一说的是她和刘长卿开玩笑。

又尝会诸贤于乌程开元寺，知河间刘长卿有阴重之疾，诮曰：“山气日夕佳。”刘应声曰：“众鸟欣有托。”举坐大笑，论者两美之。

所谓阴重之疾，实指疝气。所以她引用陶诗的“山气”谐音疝气。意极调侃。

但是刘长卿也不白给。他的回答又有些涉黄，此处不说，唯读者诸君明察。

再说陈子昂。

年十八时，未知书，以富家子，任侠尚气弋博，后入乡校感悔，即于州东南金华山观读书，痛自修饬，精穷坟典，耽爱黄老、《易·象》。

说他十八岁时还不读书，作为一名富家子，放荡任侠，有一天不知受何刺激，竟尔发奋，进道观静心读书，极其认真。三坟五典尽皆穷究，最喜欢的是黄老之书和《易·象》。

就像演电影，这里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富家子，另一个是耽爱易象。

圣历初，解官归。会父丧，庐冢次。县令段简贪残，闻其富，造诈诬子昂，胁取赂二十万缗，犹薄之，遂送狱。子昂自筮封，惊曰：“天命不祐，吾殆穷乎！”果死狱中，年四十三。

他一番游历，在朝为官，解官而归，恰好父亲去世，在墓旁结庐而居。但是他家的财富引起县令垂涎，就诬蔑陈子昂，胁迫他送上大笔贿赂，意犹未足，竟把他投入监狱。

陈子昂自己卜筮，起卦后大惊失色。因为卦象不好，预测不利。果然就死在了狱中。那个我们熟知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天才，开一代新风的诗人，就被这宵小之徒扼杀，读来令人叹息不已。

我不善骂人，读者诸君有善骂者，请替我骂一骂那个名叫段简的混蛋县令吧。

三说李白。

白浮游四方，欲登华山，乘醉跨驴经县治，宰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无礼！”白供状不书姓名，曰：“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天子门前，尚容走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宰惊愧，拜谢曰：“不知翰林至此。”白长笑而去。

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之后，游历四方。计划去登华山，乘醉跨驴经过县衙。县令不认识这位才子，见他经过面前竟不施礼，当即大怒。派人把李白牵至堂下，耍起威风，大胆狂徒，来者何人。

李白傲然不答，只说且拿笔来，挥毫泼墨，留下那么一段，述说曾经牛皮往事。你瞅瞅，你看看，大唐天子的龙帕为我擦嘴，大皇帝亲自手为我调羹，贵妃为我捧砚，大太监、权臣高力士亲自为我脱靴。天子门前，可供跑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

这位我们不知其名的县令一见大惊，羞愧得张皇失措。赶着紧地跪地磕头，口称恕罪，不知翰林到此，这是本地荣光。

李白呢？

长笑而去。

笑得好！想来是仰天大笑出门去也。哈哈哈哈的爽朗笑声穿越时空。这位芝麻官不过耍耍官威，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如此小人，何足挂齿，只宜一笑而过。

四说杜甫。

从还京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关辅饥，辄弃官去。客秦州，负薪拾橡栗自给。流落剑南，营草堂成都西郭浣花溪。召补京兆功曹参军，不至。会严武节度剑南西川，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诣其家。甫见之，或时不巾，而性褊躁傲诞，常醉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中衔之。一日，欲杀甫，集吏于门，武将出，冠钩于帘者三，左右走报其母，力救得止。

杜甫曾经出任华州司功参军。因安史之乱，当时民不聊生。于是弃官而去。客居秦州，自己去背柴捡拾山林里的橡实为生。够惨的！

后来流落到了剑南。在成都西建了一个草堂。朝廷又有任命，不去。刚刚好严武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前往投靠。严武再次担任剑南节度使时，推荐给杜甫安排了职务。

严、杜两家，本为世交，所以对杜甫特别优待。

我们的杜大诗人呢？就有些找不着北了。严武来的时候，有时不戴头巾，想来是一头乱发。

他这家伙外表斯文，其实性格急躁，气量狭小，往往傲慢放肆。不喝酒的时候还有形象，一旦喝醉，经常就会忘乎所以。站到严武坐的床上（怀疑不是现在的床），吹胡子瞪眼。

这还不算，文中说是经常，估计偶一为之。两只眼睛圆鼓鼓地瞪着说，严挺之竟有这个儿子！

俩人关系再好，现在毕竟属上下级，尤其严武对杜甫是收留关系。如此没大没小，严武如何能忍。想来当时没有发作，回家想来恼恨。这就要杀人，忍便不能忍。

一天就要动手，于是集合队伍，正出门，帽子被门帘钩子钩，如是三次。估计还没醒酒。

身边的人眼看出事，赶紧跑去报告严武的母亲。

严妈妈一听岂有此理，赶来劝阻，好人已经做下，哪能反目成仇，再做恶人。再说他爸爸、你爸爸，他爷爷、你爷爷，那都是深厚的交情。

如此一来，吹胡子瞪眼酒后乱来那位才有机会继续作诗。

读到“而性褊躁傲诞，常醉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实令人忍俊不禁，哈哈一笑。

才子若不荒唐，何来大好文章？

五论才大。

书中评价李杜：“惜乎长辔未骋，奇才并屈，竹帛少色，徒列空言，呜呼哀哉！昔谓杜之典重，李之飘逸，神圣之际，二公造焉。观于海者难为水，游李、杜之门者难为诗，斯言信哉！”

“观于海者难为水，游李、杜之门者难为诗。”见过沧海的人，小溪小河还会在意吗？读过李杜诗歌的人，还敢自称诗才吗？

书中评价陈子昂：“呜呼！古来材大，或难为用。象以有齿，卒焚其身。信哉，子昂之谓欤！”

古来材大难为用！难为用，奈若何！

2021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