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白居易的知音有多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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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在世时，他的诗名已传遍天下。他自己曾经列举。

其一，禁军的一员大将高霞寓，要迎娶一位倡妓。结果那位倡妓自抬身价说，我是能念诵白学士《长恨歌》的，岂能等同他人？

就为这个，身价增长。

其二，他自长安贬谪到江州，路过汉南，恰好有主人大宴宾客，演奏乐舞。那些歌妓见他走过，纷纷指着他说，这位就是《秦中吟》、《长恨歌》的作者啊。

其三，自长安到江西，一路上乡校、佛寺、旅社、舟船到处都写着他的诗，无论贵贱、僧俗、孀妇、处女，到处有人吟诵他的诗。

有此盛名，按说他应该知足了。但是不，他的诗多、名盛，招致的批评也多。

见到他的《贺雨诗》，就响起了闲话，说真的不合时宜。听说他的《哭孔戡》诗，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开心。再听到他的《秦中吟》，朝中的权臣贵胄都变了脸色。至于《乐游园寄元九》《宿紫阁村》就更招致切齿痛恨、扼腕叹息。

没交往的人说他沽名钓誉、恶毒攻击、讽刺诽谤，有交往的人就告诫他，当心啊，牛僧孺吃的就是直言极谏的亏。他自己的骨肉妻儿也认为他做事不妥。

真正不批评他的有没有？有，举世也不过两三人。这其中当然就包括元稹先生。

有位邓鲂邓先生，见到白居易的诗，一读就欣喜不已，经常哈哈大笑。可是不久，这位邓鲂就死了。

还有位唐衢唐先生，一旦读到白居易有感叹的诗文，读后必哭。过时不久，这位唐衢也死了。

笑的死了，哭的也死了，好在还有位元稹。那么元稹的命运如何呢？在写作《与元九书》时，白居易掐指一算，这十年来，元稹也够倒霉的。

如此种种，白居易就很疑惑，难道是苍天不让借诗传话皇上，描述苍生的困苦吗？否则，有志于写诗的人怎么会如此倒霉。

有念及此，白居易又开始掰起手指。他自己除了读书作文，其他懵然无知。书画琴棋打牌赌博，能跟大家一起玩的，啥也不会。这个人可真够笨拙。当初考进士，朝中没有丝毫亲旧，达官没有任何交情，他自己的说法：“策蹇步于利足之途，张空拳于战文之场”。一瘸一拐走上了角逐名利的道路，赤手空拳和人赛起了文章。

这一生，因文得名，因文得罪，都是活该。

那么，对唯一还活着的这位知音元稹，他回忆起大家在时运稍好时就彼此提醒，遭受挫折就互相鼓励，各居一处就以诗相慰，同游同处就以诗相娱。

当时天各一方，他念着不知道相遇是何年，相见在何地，假如咔吧一下人生画上句号，可怎么办？

所以颠三倒四反复说，“微之微之！勿念我哉！”“微之微之！知我心哉！”

读着白居易《与元九书》，思索着“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向谁说。

2022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