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几大名著相比,《红楼梦》在传播中的显著特征之一便是“红学”之显盛。然而,在这种红学热潮中,“有意或是无意的骗子”不可谓不多。
他们或是才情所限,或是偏见过甚,甚至干脆就是哗众取宠,让许多初入红楼路径的读者们先入为主,正如黛玉所言,“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真是令人叹息。
这些流言千变万化,为“赚烂钱”“博热度”无所不用其极。在他们笔下,大观园成了后宫“那不见人的去处”,尔虞我诈如宫斗戏中一样。可惜他们这般说,作者本人却不同意。曹公早在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中便开宗明义: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寞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正如脂批所言,情种者,非作者为谁?而所谓悲悼,必像鲁迅先生所言,是因着“有价值的东西”被毁坏。
倘若是汲汲于阴私害人的虫豸,其灭亡不正是大快人心,又有什么悲悼可言呢?更不用说金玉二字,更是作者对十二钗的定性了。
《红楼梦》系列邮票之十二钗
众多流言中,宝钗、袭人最为受伤。脂批“晴为黛影,袭为钗副”一直深入人心,就连谣言制造者也如此。总有人将黛晴和钗袭对立起来,捧一贬一,将前者当做是浪漫的、真情的,而后者就是市侩的、媚俗的。殊不知,世外仙姝是美,山中高士也是美;风流灵巧是美,温柔和顺也是美。曹公将答案公布在世人眼前,却还是堵不住好事者的口舌。
有人以宝钗规劝黛玉语等事件为宝钗封建之罪证,以贤袭人娇嗔宝玉等事件为袭人封建之罪证,但封建之大背景下谁能免俗?
便是每每忘情的黛玉,在第三十二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中,宝玉不过是在两人独处时说了句“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依照当下社会观念,女性听闻这般情话后羞怯佯怒属于正常,喜上眉梢乃至于发个朋友圈炫耀也不算少数,如黛玉般“登时直竖起两道似颦非颦的眉,瞪两支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怕不是要吓跑男性!
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宝钗父亲早亡,哥哥无能,家中事务全是和薛姨娘两个人操持,岂敢不谨言慎行、自持庄重?黛玉尚觉寄人篱下,袭人学识、地位均差黛玉远矣,说其平庸尚可,再说其他不觉得苛刻?自言“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此看待被买卖的事实,性格又不同于“满屋子磨牙”(宝玉语)的晴雯。况且晴雯最终香消玉殒,虽说不是本人之过,但也由此看出,大观园的大丫鬟小丫鬟,不是有嘴无心就能安稳的,必须小心再加小心才能生存。
至于更荒唐的把“冷香丸”当做罪证,说花喻女子,宝钗吃冷香丸便是作者暗示宝钗在祸害群芳。大观园检抄之疑云,将宝玉心乱之际的疑心病当做证据,将袭人扣一个告密的罪名。真是可笑,曹公写的是“风尘怀闺秀”,而非克苏鲁,也非无间道。
将袭人判词配图之破席当做曹公对于袭人的讽刺,更是让人慨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合自己心意者如破席,便是直笔,不顾曹公怜悯和风度;不合自己心意者,如贤袭人、温柔和顺、似桂如兰,便是反讽。如此深文周纳,不当一酷吏而是“钻研”红学,真是委屈了。
宝钗有云: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这样的人,读了书倒要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把书也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此节本来是展现宝钗弃圣绝智的老庄哲学,现在却可以打破第四面墙,用到某些“红学家”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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