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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统一、差别——对黑格尔《小逻辑》有关“矛盾”思想的研究系列(篇二)

在黑格尔的《小逻辑》中,同一与差别既有相通的一面,同一即差别,差别即同一;同时又有统一的一面,根据是同一与差别的统一。但黑格尔的“统一”概念又不同于传统的抽象同一,黑格尔对此有他个人的考量;他对“统一”和“差别”的看法,又影响者我们马克思主义对概念进行定义的具体方式。

 一、 同一即差别,差别即同一

黑格尔认为,同一总是具有本质差别的具体同一,事物在“保持其身”的过程中潜在地就具有肯定的因素和否定的因素。

存在论的诸范畴是直接同一的,各范畴间关系“过渡”关系,每一范畴都是不需要中介的直接等同——“这就是那”。而本质论的诸范畴则是间接同一的,范畴的联系方式不是过渡,而是“映现”,即“相互映现”、“互为中介”,对立双方只有借助于对方才能肯定自己的存在。“本质是一个反思的存在,一个映现他物的存在,也可以说,一个映现在他物中的存在。所以,本质的范围是发展了的矛盾的范围,这矛盾在存在范围内还是潜伏着的”。(黑格尔《小逻辑》,贺麟 译,1980年,商务印书馆,P146所以本质的差别就是“对立”。

——或者直接地就是本质的差别,作为自在自为的差别,只是自身与自身有差别,因此便包含同一所以在整个自在自为地存在着的差别中既包含有差别本身,又包含有同一性所谓对立面,一般就是在自身内即包含有此方与彼方,自身与其方面之物。对本质的内在存在加以这样的规定,就是根据。”(同上,P259

从莱布尼茨“万物莫不相异”差异律角度来讲,每一事物和他物都具有一定的差异,否则各种事物就混而为一了。但就每一事物自身而言,它绝非抽象同一,而是具有自身差别性的同一。但这种差别作为事物内部的差别,乃是“自身差别”,是“自身和自身相联系的差别”,是同一事物自身的差别,所以,差别本身即寓意着同一,“作为自我联系的差别,同时也可以说是自我同一”(同上

所以,本质的差别即本质的同一,对立即同一中的对立同一即对立中的同一。

但要注意,这里用“即”并不是表示“直接等同”的意思。

“即”前和“即”后,既表示相互说明,又表示各有侧重。

 二、 统一与抽象同一

黑格尔在《大逻辑》中论述存在论“质”中存在无的“统一”即“变易”这个概念时说:

“这里还要特别提到这个姑且说是不幸的字眼:统一;统一比同一还更关系到主观的反思;它主要被当作关系,是由比较、由外在的反思而发生的。 因为比较在两个不同的对象中发现了同一的东西,于是便有了统一,那里的前提是,被比较的对象本身对这统一毫不相干,所以这种比较和统一丝毫不涉及对象本身,只是涉及在它们以外的活动和规定 因此, 统一表现了完全抽象的同一, 所说的对象越显出绝对有区别,说起来也就越加难听刺耳。 因此,说不分离和不可分离, 要比说统一好些 但这样又没有表现出全体关系的肯定方面。

(黑格尔《逻辑学·上卷》,张一之 译,2011年,商务印书馆,P75

为什么说“统一”是一个不幸的字眼呢?因为在传统看来,所谓统一就是在外在性的比较关系中发现同一的东西,例如比较小鱼儿和小狗儿这两种殊异的东西,发现它们各自作为第一实体具有“某种相同”的东西,都可以被述谓为“动物”,“动物”就是对小鱼儿和小狗儿的“统一”,但这种意义上的统一并不涉及被比较的对象本身,只是粗暴地从亚里士多德“种属关系”或“种加属差”意义上进行外延式比较,并不涉及事物自身的内涵。这样的统一纯粹是从杂多事物中找出“相同点”统一,所以,这样的统一是完全抽象的同一

再如,

长方形和鞋子二者都具有“红色”这一相同点,所以“正方形”和“鞋子”相“统一”。类似的这种比较,越显现出大区别,这种所谓的“统一”听起来就越生硬刺耳。

黑格尔在本质论中讲到“根据是同一与差别的统一”时说:“这种统一不应该被理解为抽象的同一,因为否则,我们只是改变了一个名称,反而按照想象仅仅又得到那个已被认为不真的知性同一本身”。((黑格尔《哲学全书·逻辑学》,俗称小逻辑,梁志学 译,人民出版社,2002年,P232),“不真的知性同一”,将同一理解为相同或相等,又从相同或相等的角度理解统一,而这样理解的“统一”必定是“抽象的同一”。

 三、 黑格尔对“统一”的立意

黑格尔的统一概念讲究的是“扬弃”,按照他的“正题——反题——合题”思辨逻辑,统一乃是正题和反题的合题,如他在存在论中说:“存在和无的真理是两者的统一;这种统一就是变易。”“变易就是存在与无的统一 ”((黑格尔《哲学全书·逻辑学》,俗称小逻辑,梁志学 译,人民出版社,2002年,P172.174)在“变易”这个统一概念中体现着“存在”和“无”的不可分离性,“变易”将存在和无的差别融为一体,成为一个“既有既无”的灵活性概念,“由于变易包含的存在和无的区别,才在自身中自己与自己对立。”(同上,175

但是,变易作为一个将存在和无统一起来的第三者”,并没有将存在和无消融掉,而是在变易中以思辨的形式持续存在。存在和无就它们自身而言,都是纯粹的直接性、无规定性,只有在变易中,它们才是有区别的,而这种区别仅仅用传统的“存在与无是相同的东西”、“存在和无的统一”这样的表达式是词不达意的,类似的其他统一,如“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同理亦然。

道理何在呢?因为传统的表达式太强调统一本身,而忽视了差别。实际上,在我们说存在和无时,它们的统一已经潜在地被设定了,但在我们说到统一时,它们之间的差别反倒语焉不详甚至模糊化了,这就不恰当地忽视了或者撇开了差别,差别就没有恰当地被加以表述或考虑。

实际上,思辨的规定是不能以这样一种命题的形式正确地表达出来的;统一应该在同时现存的和设定的差别中加以把握。变易是存在和无的结果的真正表达,作为存在和无的统一;变易不仅是存在和无的统一,而且是自身内的不安息,这种统一并不是单纯作为自相联系就没有运动,而是由于变易包含的存在与无的差别,才在自身中自己与自己对立。(同上)

在黑格尔看来,差别和统一二者地位同等重要,既不能“顾此失彼”也不能“顾彼失此”。

既然bc统一”这种传统表达式有缺陷,那么的思辨的表达式应该是怎样的呢?黑格尔认为Abc的统一”这种表达式才能同时兼顾“差别和统一”两者,如变易是存在与无的统一、根据是同一与差别的同一,等等。

这种思辨表达式恰当地反映了辩证法的本性,是黑格尔思辨哲学体系“合理内核”的内容之一,并在马克思主义那里得到了传承,如我们的教材在对“商品”进行定义时说:“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矛盾统一体”。(《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P162

这种定义方式显然是不同于亚里士多德“种加属差”式的知性定义方式的。我们这里的定义方式,来源于黑格尔“兼顾差别和统一”式的思辨定义方式。

本篇从“统一”概念的表达式上初步展开了对这个概念的探讨,但“统一”为什么是一个合题或者说第三者?“统一”和“对立”又是什么关系?“统一”和“同一”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都还是山重水阔、语焉未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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