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是什么感觉?被哥哥嘲讽你不配姓我们家的姓是什么感觉?认祖归宗被认为是来分家产的,又是什么感觉?
这个少年,一出生就摸到了这么一副烂牌。
但是,他硬生生地把这副牌打造出了王炸般的顶级配置。他站上了宋朝文化之巅,留下了彪炳千秋的政功、善行、名篇。他过世时,欧阳修、富弼、王安石、司马光等人纷纷为他写下祭文。
甚至三百年后,一个苏州籍的范姓官吏要被处斩,明太祖朱元璋赶紧询问,得知此人果然是范仲淹后裔后,急忙释放,并写下一幅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仲淹,如何完成了这震铄古今的人生逆袭?
他留下标榜千秋的《岳阳楼记》里,藏着这张逆袭之路的心灵地图。
不苦不寻,不疑不悟
公元1044年,范仲淹的朋友滕子京,蒙冤被贬巴陵郡。
高高在上的中央领导,一朝虎落平原,那份压抑与沉痛,同在被贬的范仲淹,最能体谅。
于是他接受朋友的邀约,在岳阳楼落成以后,凭着想象写下了《岳阳楼记》,其中,借景语为被贬官员,倾吐了人生逆旅的忧伤: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人感伤时,触目所及都是伤怀事。那阴风冷雨,从朝廷哪一个角落刮起?太阳被遮蔽了,山岳也躲起来了,老百姓的生计怎么办?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此日薄西山?
但人,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以痛苦和疑惑为起点,滕子京正努力地“独上高楼”。
长烟一空,皓月千里
对于滕子京来说,最能把自己从痛苦中拔出来的,不外乎干好本职工作。
因此,恸哭以后,滕子京振作起来,把巴陵郡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好兄弟范仲淹当然也看在眼里,于是,笔下的阴雨一扫而空,转而写下一派春和景明,也写下了滕子京沉疴顿愈的心: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眼前所见,俱是心中所想。
在重新建功立业的成就感中,滕子京暂时清空了哀伤,心中“长烟一空,皓月千里”,万物又活活泼泼地在心田滋长、跃动。他忘却了曾经的困扰,把酒临风,在事业的转机与自然的空阔怀抱中,释怀与疗愈。
把酒的那一刻,滕子京当然潇洒自在,然而酒杯放下以后呢?天威难测,官场再次受挫怎么办?所获得的一切再次失去怎么办?
要彻底摆脱痛苦,人,非得再上一层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为了勉励这位兄弟,范仲淹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在风浪中不乱于心的古圣先贤们。神农、大禹、孔子、玄奘……一串串伟大的名字披荆斩棘地穿透了历史。
如果说凡人的快乐来自于对痛苦的解除,来自于对环境的满足,那么如何抵抗外境的改变?范仲淹猛然悟出:只有超越了自己的感受、超越了自己所“拥有”的执著,才能探求生命的最大价值。
于是,他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而一旦清空了“自己”,心就大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这无限的所缘之中,蓬勃生长出最伟大的“圣贤”之心——
这颗心,顺逆皆宜,笑对“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这颗心,气势恢宏,“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范仲淹是在勉励滕子京,而滕子京又何尝不在成全范仲淹?他让这位幽幽长者,在对天下、对友人的责任中,稳稳地扎下了自己的“心锚”,完成了生命价值的最高升华。
没有登过岳阳楼的范仲淹,却建起了一座不朽的岳阳楼。
放下自己、容纳世界,日益长养“岳”的高度、“阳”的能量、“楼”的格局,还有什么困难不可超越?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文:梁诗宸
主播:道宪
后期:慈一
美编:观理
责编:净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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