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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与参寥


             谢公雅志莫相违

                  ——苏轼与参寥

                                         映日荷花

                               

    在苏轼诗文中提到最多的僧人是位名叫参寥子的人。参寥子,在苏轼诗文中出现36次,有时称参寥,诗文中出现110次。

    参寥本姓何,名昙潜,号参寥子,赐号妙总大师,杭州于潜(今浙江临安县)浮溪村人。是大觉怀琏弟子,云门宗下五世。年龄比苏轼小七岁,生于庆历二年(1042)。自幼出家,于经藏、文史无所不读,善写文章,尤喜作诗。

    据说,参寥从小就厌荤食素,出家后,诵《法华经》而得度僧籍,得法名“昙潜”,字“参寥”,大家都尊称他为“参寥子”。参寥文学造诣极高,其诗清丽可爱,超群脱俗,为宋诗僧之翘楚,后人编成《参寥子诗集》,计有十二卷之多。是北宋著名的诗僧,在诗坛享有盛名。

    《冷斋夜话》卷六《东坡称道潜之诗》有云:东吴僧道潜,有标致,尝自姑苏归湖上,经临平,作诗云:“风蒲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苏轼赴官钱塘,过而见之,大称赏。已而相寻于西湖,一见如故。苏轼对参寥的诗才特别赏识,经常和他吟咏唱和,互相切磋。而参寥也时常追随苏轼,二人可谓文学上的知音密友。

    元丰元年(1078)苏轼移知徐州(彭城,今江苏徐州),参寥子曾专程从余杭前往拜访。《参寥子集》卷三载有《访彭门太守苏子瞻学士》,诗中有称赞苏氏父子三人的句子:“同时父子擅芳誉,芝兰玉树罗中庭,风流浩荡摇江海,粲若高汉悬明星”。从此与苏轼成为莫逆之交。

    《宋稗类钞》里有个故事,说苏轼在徐州(古称彭城)做太守时,参寥尝往见之。一日,宾朋同僚聚会,苏轼当众说:“今天参寥不留下点笔墨,令人不可不恼。”遂遣官妓马盼盼持纸笔向参寥索诗。参寥意走神驰,一挥而就,口占一绝:“多谢尊前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苏东坡见之大喜:“我尝见柳絮落泥中,私谓可以入诗,偶未曾收拾,遂为此人所先,可惜也。”此诗一出,一座大惊,参寥从此名闻海内。

    不久,参寥要离开徐州,苏轼写了一首诗送他,诗说:  
  上人学苦空,百念已灰冷。剑头唯一吷,焦谷无新颖。胡为逐吾辈,文字争蔚炳。新诗如玉屑,出语便清警。退之论草书,万事未尝屏。忧愁不平气,一寓笔所骋。颇怪浮屠人,视身如丘井。颓然寄淡泊,谁与发豪猛。细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阅世走人间,观身卧云岭。咸酸杂众好,中有至味永。诗法不相妨,此语当更请。  
  这首诗开头几句写参寥身入佛境,百念俱枯,但诗句却清警彪炳,颇为出色。接着引韩愈论草书为例,说韩愈认为,创作并不是要摒却世间万事万物,而是由于心有不平之气,诉诸笔端,才有像狂草张旭那样高超的书法艺术。“颇怪浮屠人”几句是苏轼对参寥的心如丘井、摒却万事感到奇怪,如是那样,谁还能在创作中抒发豪猛之情呢?但仔细想来,参寥的创作也有道理,真正的技巧也是真实思想感情的表现。从“欲令诗语妙”以下苏轼提出了他的著名论诗观点:要使诗写得好,一是要空,二是要静;惟其静,才能把握世间各种动态;惟其空,才能容纳世间万般景象。同时要写好诗,还要深入现实生活,即“阅世走人间,观身卧云岭”。最后几句则是认为参寥的诗有咸酸不同的风格,受到众人喜爱,诗有含蓄不尽的味道,认为诗歌和佛法两不相妨,请参寥师考虑。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苏轼的创作思想。

    苏轼移知湖州时,参寥子曾与秦观(字太虚)一同前去探望。

    元丰三年(1080),45岁的苏轼因“乌台诗案” 坐了4个月的牢,后被谪居黄州(今属湖北)。道潜与王巩、颜复、陈襄等29人因收有苏轼讥讽文字而被调查审问。道潜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责令还俗。那一年他才38岁。

苏轼贬谪黄州时,苏轼曾给参寥子写过一封信,信中说:

    仆罪大责轻,谪居以来,杜门念咎而已。平生亲识,亦断往还,理故宜尔。而释、老数公,乃复千里致问,情义之厚,有加于平日,以此知道德高风,果在世外也。

    元丰六年(1083)三月,参寥自杭州不远数千里来黄州看望苏轼,老朋友见面,悲喜交集,苏轼将其安排在雪堂与巢谷一起居住。他们一起吟诗作文,一起观赏山水景色。这种情谊超越于世间政治忌讳和利害得失之上,所以尤显得难能可贵,令苏轼十分感动。

    苏轼了解了参寥因“乌台诗案”被革除僧籍,于是将参寥的出家原名“昙潜”改为“道潜”。从此以后,“道潜”这个名字渐渐被人知晓,而参寥的原名“昙潜”却渐渐为人淡忘。

    一天,苏轼与参寥、巢谷一起过江游武昌西山,沿途诗歌唱和,心情愉快。当晚,苏轼在临皋亭做了一梦,见参寥手携一轴诗自雪堂而来。苏轼从梦中醒来,对参寥《饮茶》一诗中的两句记得非常清楚,也记得在梦中还对诗中的“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提出质疑。根据这一梦中问答,苏轼作了《记参寥诗》短文一篇,文中说:

    昨夜梦参寥师携一轴诗见过,觉而记其《饮茶》诗两句,云:“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梦中问:“火固新矣,泉何故新?”答曰:“俗以清明淘井。”当续成一诗,以纪其事。

    参寥来黄州之前,苏轼曾以黄山聚宝山的“怪石”二百九十八枚供养庐山佛印大师,并作《怪石供》一篇。在参寥来到黄州之前后,苏轼又喜得“怪石”二百五十枚。一天,苏轼与参寥闲谈,话题说到佛印大师准备将《怪石供》刻之石上,以飨同好一事,求证参寥说:“予以饼易诸小儿者也,以可食易无用,……今以饼供佛印,佛印必不刻也,石与饼何异?”参寥回答说:“然。供者,幻也。受者,亦幻也。刻其言者,亦幻也。”紧接着,参寥用手示意苏轼说:“拱此而揖人,人莫有喜。戟此而詈人,人莫不怒。同是手也,而喜怒异,世未有非之者也……”苏轼听了参寥的话,知道参寥亦有心得石,于是笑着问道:“您是不是也想要啊?”参寥未置可否。苏轼于是将二百五十枚“怪石”用两盘装着,将其供养参寥,并作《后怪石供》一篇相赠:

    苏子既以怪石供佛印,佛印以其言刻诸石。苏子闻而笑曰:“是安所以来哉?予以饼易诸小儿者也,以可食易无用,予既足笑矣,彼又从而刻之。今以饼供佛印,佛印必不刻也,石以饼何异?”参寥子曰:“然。供者,幻也。受者,亦幻也。刻其言者,亦幻也。无幻何适而不可。”举手而示苏子曰:“拱此而揖人,人莫不喜。戟此而詈人,人莫不怒。同是手也,而喜怒异,世未有非之者也。子诚知拱、戟之皆幻,则喜怒虽存而根亡。刻与不刻,无不可者。”苏子大笑曰:“子欲之耶?”乃亦以供之。凡二百五十,并二石盘云。

    元丰七年(1084)五月,神宗亲书诏令,量移苏轼为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眼见苏轼即将离开黄州,东奔西走,忙里忙外,参寥不想再给老朋友增加额外负担,欲先行一步。回首在黄州与苏轼相处一年多的欢乐时光,参寥于感慨万千中作《留别雪堂呈子瞻》诗抒怀:

                    策杖南来寄雪堂,眼看花絮又风光。

                    主人今是天涯客,明日孤帆下渺茫。

    苏轼理解参寥此时的惆怅情怀,自忖延缓此之间再会不知何日,他希望参寥能多陪自己几天,于是次韵小诗一乎,以《和参寥》为题:

                    芥舟只合在坳堂,纸帐心期老孟光。

                    不道山人今忽去,晓猿啼处月茫茫。

    诗写作者因雪堂而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他不慕富贵浮名,只想与王闰之过着夫耕妻蚕、吟诗作文的陷居生活。谁知圣旨来得如此突然,导致参寥决意急速离我而去深山,未来的境况真让人感到凄凉心酸。

    参寥深知苏轼此时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想与老朋友多聚几日,于是改变主意,答应与苏轼一起离开黄州。

    元祐四年(1089),苏轼出知杭州时,参寥在地处西湖畔的智果院任住持。智果院有股从石缝之间流出的清洌泉水,甘冷宜茶。苏轼携客经常乘舟泛湖来此游玩,汲泉钻火以烹茶。某日在饮茶之余,苏轼若有所思,忽然忆起在黄州时梦中所作的诗“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的佳句。

    元祐六年(1091),苏轼由杭州太守被召为翰林学士承旨,离杭时写了一首《八声甘州》赠给参寥。词曰: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它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这首词,抒写了两人深厚的友情,同时也表现了词人超然物外、归隐山水的志趣,表现出巨大的人生空漠之感。整首词达观中充满豪气,向往出世却又执着于友情,读来毫无颓唐、消极之感,但觉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苏轼再次入朝为官后,曾为参寥子从朝廷得赐紫衣和师号的事进行活动,托知友、外戚王晋卿(王诜)帮助。直到他再次遭贬,元祐八年(1093)出知定州时经“吕丞相”(吕大防)上奏,参寥子才得以赐号“妙总”。苏轼从此在诗文中常称参寥子为“妙总大师参寥子”、“妙总师参寥子”、“参寥子妙总”等。

    苏轼贬居惠州、海南昌化时,他还打算往访,苏轼去信力加劝阻才罢。参寥子因受牵连而被迫还俗。然而他与苏轼还保持书信往来,苏轼常将自己的生活情况向他诉说,也写诗文托人转给他。在苏轼被赦北归途中,从朋友钱济明来信中得知参寥子重新落发为僧的消息,为之庆幸。参寥子得知苏轼北归已过岭北十分兴奋,写诗《次韵东坡居士过岭》,中有“造物定知还岭北,暮年宁许丧天南”,“他日相逢长夜语,残灯飞烬落毵毵”。苏轼回来后在重病中也不忘给参寥子写信。

    苏轼与参寥子交往前后将近三十年,对他十分了解。他曾写《参寥子赞》,对参寥子作了相当全面的评价,说:“维参寥子,身寒而道富。辩于文而讷于口。外虺柔而中健武。与人无竞,而好刺讥朋友之过。枯形灰心,而喜为感时玩物不能忘情之语。此余所谓参寥子有不可晓者五也。”描述的是一个有长处,有短处,富有感情的活生生的诗僧形象。

    参寥子对苏轼既有敬仰之情,也有师生之谊。苏轼去世后,他写有感情悲切而深沉的《东坡先生挽词》,由诗十四首组成。其中的“经纶等伊吕,辞学过班杨”,“博学无前古,雄文冠两京,笔头千字落,词力九河倾”,是写苏轼旷世之才;“初复中原日,人争拜马蹄,梅花辞庾岭,甘溜酌曹溪”,写苏轼被赦北归受到世人欢迎和参访南华寺的情景;“当年吴会友名缁(大觉、海月、辩才),尽是人天大导师。拔俗高标元自悟,妙明真觉本何疑。篮舆行处依然在,莲社风流固已衰。他日西湖吊陈迹,断桥堤柳不胜悲”,写苏轼当年在杭州佛教界结交的尽是高僧大德,他自己本具超凡的悟性,而现在人去物在,必将使后人睹景伤情。 

    据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七载,参寥子于宋徽宗政和(1111—1117)年间“老矣,亦还俗而死,然不知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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