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走笔

文│雨亮

长安地处关中平原，沃野千里，自古以来四季分明、风调雨顺、百姓安泰。去冬今春气候反复无常，难以捉摸，初冬仅落过一场小雪，雪花尚未挨近地面便迅速消融，直至销声匿迹。春节期间本是冬末季候，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而从大年初一开始气温一路攀升，直抵历年之最，仿若步入盛春时节。

 

今年温熙和暖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天不似旧年的姗姗碎步，而是浩浩荡荡、大跨步向我们走来。常言道二月乱穿衣，穿衣因着季节变换，人们终究抵不过春意和暖，燥热难奈，纷纷褪去笨厚的棉衣，换上精精神神的轻便春装。

 

草木似乎嗅到了春的讯息。从办公楼的高处向东俯瞰，城市公园树木挤拥如绣，白杨钻天，槐树静默，花木低矮，柳枝飞舞，嫩绿装扮，眼眸中流泻着一抹抹浅淡的清绿，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街头巷尾、公园郊野，梅花灿若晚霞，喧闹迎春。李树花开繁密，洁白素净，缀满枝间。它们花挨花，一簇簇，一串串，花瓣似圣洁无暇的雪花，堆如团雪，暖风轻拂，花瓣微颤，花香醉人。

 

年轻人已迫不及待，打开衣橱，翻箱倒柜找寻旧年的春衫、短裙。这些衣物体积小，经历了寒冬，它们被压在了衣柜底层不起眼的角落。

 

想想看，尚未走完的冬，冬季衣物肥大臃肿，置于顶层，轮回一年，春天的衣物须仔细搜寻才能觅得一两件。挑剔的女孩磨刀霍霍，上网购置新式春装。襁褓中的婴儿、丫丫学步的孩童也被知冷知热的母亲们提早换上春天的装扮。

 

连续半月，天气实在晴好。因着春节假期，公园、车站、街道人流如织，犹如一条条多彩斑斓的河流，穿着鲜亮的儿童、年轻女孩如浪花朵朵，波光闪闪。乡间老人们似乎不为所动，依然一身臃肿的棉衣棉裤。他们老生常谈，小心“倒春寒”啊！

 

倒春寒，气象专家给出的解释是，初春（北半球一般指3月）气温回升较快，而在春季后期气温较正常年份偏低的天气现象。它主要是由长期阴雨天气或冷空气频繁侵入，或常在冷性反气旋控制下晴朗夜晚的强辐射冷却等原因所造成的。

我以为，这只是春天打了几声喷嚏或咳嗽，流了几滴水汪汪的眼泪，或者患上轻度感冒，是春天在使小性子呢。

 

老人们的话一语道破先机。正月初十二日后半夜开始心急火燎地刮风，狂风大作，阴云密布，只听得户外物体被风吹倒的啪啦声，气温陡然下降。早几天预报说要降温，未料想如此突然，如此迅猛，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一日前的长安还是艳阳晴日、春风拂面、柳枝飞扬，人们喧喧攘攘、眉眼含笑，转眼如隔三秋，街市寂冷，公园空落，冰火两重天。

第二日大早，雨时骤时疏、时落时停，地面湿漉漉一片，中午时分，骤然瓢泼大雨，间或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或颗颗冰雹，隔着窗户玻璃，雨、雪或冰雹击打地面、草木、楼群的巨大的沙沙声响。周边村镇、山岭、郊野已然冰雪覆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春的气息无踪无影。

 

平素对季候变化呆痴，加之懒惰，早晨出门依然春日打扮，着一件单薄毛衣，旦见冷风萧萧，似曾冬日，复折回添衣。中午家人诉苦，这么冷的天，竟不知问候一二，或送件御寒衣物，我苦笑着，心想，冻得我都不敢出门。午后在单位打电话给母亲，嘱咐其棉衣切不可脱下，母亲说，一直穿着棉袄呢。我才释然。

深夜单位加班，户外寒风嗖嗖，透过窗棂缝隙横穿而入，虽是丝丝缕缕，却让人周身寂冷，赶紧关门闭窗。久未开启的空调再次打开，热气升腾。

   

老辈人的忠言逆耳，自当洗耳恭听。他们历经世事沧桑、岁月磨难、风云变幻，并非未卜先知，而是经验之谈。风和日丽，通途平顺，转瞬之间暴风骤雨、雨雪霏霏、道阻湿滑，让人犹生感叹。

世间万物变化万千，一切皆有可能。人生来世，不可能顺风顺水，永远春意盎然、艳阳普照。譬如人生，春风得意时，亦须未雨绸缪，时刻防范突如其来的变故，保持定力和清醒认知，不为外界虚假繁荣蒙蔽和左右，方能阔步前行。

人的一生，有坎坷不平、逆境顺境，有寒意隆冬、夏日酷暑。如倒春寒天气一般，突然之间急风沐雨、风霜雪雨，这恰恰为你的人生之路敲了警钟，提个醒。

 

倒春寒，人间万物为之却步、飞鸟归巢、河流凝滞。早前街市的李花是否还在吐露芬芳？柳枝的嫩芽生发，还是那样鲜绿吗？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农历新年的第一轮满月，新一年的初望，似已无缘观赏，这份圆圆满满的期盼和美好的祝愿恐留存在你我心间了。

 

气候使然，人生之难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