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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麦

收   麦

文│雨亮

正是六月,关中麦收正酣。收获的季节,村庄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一度沉寂的村庄聊天群霎时热闹起来,在这热烈、亢奋和喜悦的背后,又暗暗隐含着几多焦虑和期待。
 
我是村庄的成员,但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旦见群里不时跳出一句,“收割机到哪了?”“桃园收割机还在不?”“今天还能收不?”……消息灵通的或在田畔等待收割的乡亲冒出一句“没有”的回应,实在令人沮丧。

我为渭河滩岸日渐焦黄的麦子心急如焚,但是无能为力。想起六月的麦田,一望无际的金黄,渭水两岸沉甸甸的麦穗低垂,麦子们也在等待,等待与土地告别,等待乡亲们将它们收获回家
 
那几天,聊天群依然热闹非常,简短的问句,简单的回复,那是熟悉的乡音、乡情。他们有的住在新村,有的在老村,有的在我家对门,但无一例外都在等待自家的麦子早些收割,早一天颗粒归仓。

 
季节不等人,虽然天气依然炎热,但仍时刻关注天气变化。眼瞅着蛰伏一冬的小麦从青绿、抽穗到扬花,到浅黄、金黄再到焦黄,乡亲的心也一天天怀揣不安,担心着天气出现变化,担心收割后无法晾晒。若是一场夏日急雨或风吹麦田,就能让辛苦一年的收成化为泡影,或出现减产。这当然是乡亲们不愿意看到的。
 
我能想见乡亲们的心情何等迫切。烈日骄阳,他们站在田间地畔,麦子焦黄,但那熟悉的庞然大物仍然不见踪影,即使有,也是在远处,在别的村落,给另外的村庄收割小麦。夕阳将近,仍有乡亲们在地头、路边徘徊、等待,眼巴巴张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
 

想起十几年前,那时我与乡亲们一样,也是站在田埂之上,望着麦子和田间轰隆鸣响的收割机。现代化的机械可以将麦秆、麦子分离,吐出的是颗粒饱满的麦子。也许如今的收割机更加先进,麦粒更洁净,不似以前的收割机,麦壳与麦粒分离不干净,运回家后需再次晾晒、扬场。
 
再往前追溯,每至六月初,我的父亲严阵以待,提前将镰刀磨得锃亮、镰具收拾坚固,斜挂在大门边的显眼处。清晨,第一声鸟啼划破村庄的寂静,父亲去塬下查看麦子长势情况。那时他已花甲之年,瘦俏的个子,腰杆挺得笔直,象一位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战士。
 
土地是父亲的生命,是父亲的根和血脉,永远割舍不断即使在他离开故乡成为公家人后,阔别故乡三十余年,回归故乡已然不惑。故乡依然,而他已白发满霜。身份的变更,他的土地自然收为集体。还好,我和母亲是农业户口,分得了一亩多地,之后,我结婚生子,随着两个女儿的降生,村上又划拨了一亩多地,零零散散加起来大约也有三亩多,足够父亲打理、耕耘。
 

我在省城,无暇顾及家里的农田,土地成为父亲精神上的伴侣。他吃着公家粮,却对土地饱含深情,倾注了全部的心力,浇地、施肥、锄草,他俨然是村庄最忙碌、最有经验的农夫了。
 
我记得,我家有块地在高速路旁,一亩多地的麦田被高速路一分为二,一半在北,一半居南。高速路的南边没有出路,成熟的麦子陷在一片大坑里,即使收割完毕,运出来也颇费周折。
 
天麻麻亮,父亲去收割高速路南边的这一小片地。镰刀与麦秆碰击出清脆的轻响,沙沙的响声不紧不慢,节奏明快,均匀有力。麦田四周寂寂无声,只有一两只麻雀在麦尖上驻足观望,忽又飞向远处。

父亲淹没在金灿灿的麦田里,他独自默默地在那片低过地面的大坑中收割麦子。他是收割能手,太阳爬上树梢,麦子捆扎整齐,麦个子象小孩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阔亮的灰白的亮闪闪的麦茬地里。

 
那是周末的午后,我回老家经过这片麦地。远远看到,父亲单薄的身影正扛着一捆粗壮的麦个子向着几乎垂直的陡坡上挺进,陡坡的上面是宽展的高速路,翻过高速路,才能将麦子运回家。
 
他打了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又使着浑身力气立在陡坡上不动了,眨眼间又一次冲向陡坡。坡道上长着没过脚面的夏草,鞋和裤腿深陷在松软的野草中,但他仍坚定地一步步向坡上迈进。
 
我赶紧跑上去,伏着父亲肩扛的麦个子。父亲回过头,一张被太阳爆晒的黑瘦的脸庞,汗水浸透了衣衫,父亲微笑着,喘着粗气。我推着父亲,推着他不愿放弃的战斗成果。
 
父亲将麦个子放在高速路外的道沿上,那时候高速路车流稀少,两侧有一米多高的铁护拦,护栏被太阳晒得滚热。父亲迟缓地跨过护栏,又将麦个子扛到肩上。瞅准没有车辆通行,象一只大鸟,大跨步地向对面飞奔而去。

高速路北面的坡下,运麦子的架子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依然是几近垂直的陡坡。他踉踉跄跄,沉重的麦穗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麦芒将他的脖子刺得通红,他并不在意,快速地将麦个子码放在车架上。

上坡、过高速路,再下坡,放麦个子,如此循环往复。他偶尔会坐在高速路边的空地上歇息片刻,居高临下,他象检阅队伍一样,环顾着坡下金黄灿灿的麦穗,满脸堆笑,喜悦发自肺腑。
 
架子车上,如小山一样的麦垛子缓缓行进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高速路南侧那三分多地的麦田也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收割回家,低低的麦茬地在太阳的映照下分外耀眼。

  
那时候,我家三亩多地,塬上菜地一亩多,塬下桃园几分,河滩几分,还有苇园也有一亩,这些麦地都是父亲挥动着镰刀,起早贪黑,凝聚着父亲辛勤的劳动和汗水,也让曾经是庄稼人的父亲收获着富足和幸福。
 

之后有了收割机,机器替代了人工收割收麦方便快捷,但因为各家各户麦地零散,即使收割完毕也要等上几天。夜半深更,乡亲们还在地头忙活,等待收割,麦田里的机器轰鸣不绝于耳,让人时刻感受到三夏大忙的紧张和乡亲们的忙碌与辛苦。
 
时代在前进,农村的生活、设施越来越好,但今年收麦的场景却与旧年相似,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五味杂陈。我以为,农村三夏大忙,如何打消乡亲们的担忧和顾虑,农业部门要急百姓之急,想百姓所想,不做表面文章,防火安全、环境保护固然重要,但龙口夺食、快速高效地完成夏粮收割更是重中之重,如此,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为人民服务。

紧张忙碌的收麦场景终于落下帷幕,回顾每年的六月大忙,麦收不仅仅是收获累累硕果,不如说乡亲们是在收割苦难、收割汗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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