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南天竹
文│雨亮
每一种植物都有其最美的时刻，那些把美丽停驻在姹紫嫣红之春夏的植物，并不为人惊喜。春夏之季，群芳竞秀、争奇斗妍，再美丽的花卉也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如若避其百花争艳的季节，而在寂寒冬季开出一片绚烂，哪怕只是星星点点，便也是极致之美，难以忘怀。
每一种盛开在冬日的植物都值得赞颂。那一树明黄、沁香悠远的腊梅，快乐奔放、报晓春天的玉兰，灿烂似锦、匍匐大地的迎春花……它们为萧瑟冬季涂抹出艳丽色彩。当然，还有鲜为人知的植物譬如南天竹，如果在某个街角或公园发现它，一定会被南天竹的绚烂、激情、热烈、活泼又不失沉静、灵秀而着迷。
冬季是南天竹最烂漫、最亮眼的时刻。单位楼前的小花园种植着几丛南天竹，在虬枝盘旋的石榴树、造型圆润的石楠，一身傲骨的松柏面前，南天竹似乎只是一种点缀和陪衬。它们并不高大、伟岸，仅没过我的小腿或腰部。当我走出大楼，楼前的小花园一览无余。
在冬日满目单调的灰白之下，那一丛南天竹像被深秋寒霜侵染过一般，色彩鲜艳，红、黄、绿和赭石色，色泽深浅不一、融合渐变，更显斑斓。夹杂在竹叶间的是一串串、一簇簇小如籽粒的红果，那是南天竹的果实。
这些秋天的果实并没有凋谢，没有落幕，直到隆冬季节，反而愈加鲜艳，鲜红如血。它们象一颗颗红玛瑙、红宝石，像女人发髻上的饰品，光彩照人，耀眼夺目。它们如绽放的花朵，不，比花朵还要动人心魄。要知道，它们经历了几多风霜、几多雪雨，才沉淀出如此深沉、如此浓烈的红。它们是擎起的火把，熊熊燃烧，驱散着冬日的寂寒。
面对五彩斑斓的竹叶和沉醉的红果，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你能感受到它们从根植深处喷涌的激情，跳跃、律动、清脆，合奏出春的小夜曲。这如火如血的红果实在诱惑人心，真想伸出手摸一摸，重温夏日里的热烈。
这累累的果实，圆润饱满，颗颗晶亮，清晨时，每一颗湿湿润润，挂着晶莹的小露珠，煞是可爱。悦目的红浮动在枝枝蔓蔓之间，根本藏不住，掩不住。它们是散落夜空的红星，红得闪亮，红得无法想象，无法形容，文字亦如此贫乏。
除了这一丛，不远处还有一丛南天竹，它们栖息在华冠盖顶的榕树之下，似乎忘记变身七彩的羽冀，一袭绿装，茂密碧绿，坚挺的枝叶优雅地向外伸展。滴翠的绿如春天新生发的枝叶，让人无比憧憬隆冬之后的春天。在晦暗的冬日，它们如同一束绿光，映亮了每个人的心房。而那星星点点的果实依然红艳似火，更加耀目逼人。这葱翠欲滴的绿，晶亮醉人的红，红绿相间，沉稳、凝重，又是另一种景色，令人惊艳。
雪中的南天竹最是曼妙。雪花纷纷扬扬，南天竹傲然挺立，一丛丛或黄或红，色彩缤纷的枝叶，象夕阳下的云彩，飘逸轻盈。雪花落在竹叶上，润物无声，竹叶微微颤抖，耳语厮磨，相互致意。竹叶终于托住了雪花，像顶着一簇簇小白花，好看极了。而那枝叶间的串串红果，红果之上冰雪交融，半遮半掩，晶莹剔透。果然是红装素裹，份外妖娆。
南天竹在所有植物中并不出挑，却也与众不同。它虽然称为“竹”却没有竹的伟岸身姿，它亭亭玉立，玉树临风，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它常常被园艺师当作一道围栏，悠长曲折的“围栏”向远处伸延开去，生机勃发，自成一道独特风景。
我相信没有人记得南天竹花开的模样。我见过它花开的样子，委实平常。它花开春季，花枝紧凑、繁复，色如翠玉，花小如蜜，透出淡淡清香。虽然如此，却与盛开在春天的名花异草天壤之别。
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从春到秋，及至漫漫寒冬，南天竹积蓄能量和勇气，不动声色，默默承受，历经酷暑寒凉，用繁密的果实、靓丽的色彩给予人间最美的馈赠。待到天寒地冻、冰雪凌霜、草木凋零之时，一簇簇红果如血色残阳，红星迎雪，似生生不息的火焰，映红天地，温暖人心。
这多么值得赞颂，在火与雪、红与白的世界，仿佛看见即将而来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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