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 | 我见过你暴烈，更恋你温柔

◆ 枚  庸

从小就知道，鄱阳湖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是江西的母亲湖，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赣鄱儿女”。

只是，她在赣北，我在赣南，相隔千里。在前面二十多年光阴，我并未真正目睹过她的容颜。在我的想象中，属于她的代名词，应该是壮阔、无垠、水天一色、渔舟唱晚……

不曾亲眼所见，自然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其实在此时，哪怕见过她这么多回，我也无法用某一个特定词汇，来形容她。因为她的性格实在反复无常，模样太过变化多端。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初次接近她是什么时候，大概在大学时代，也可能参加工作以后，但有两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是出差去湖口县，坐车穿过鄱阳湖大桥，看到她的真容，说实话我是兴奋的，忍不住拿起相机拍照，哪怕只是一角。第二次是出差到鄱阳县，坐船经过鄱阳湖女神——“饶娥”像，才似乎真正把她与“母亲”形象联系起来，更是随手拍下这个画面。

再后来，由于从事水利普查和水文工作关系，我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特别是在2015年，位于湖心棠荫岛的鄱阳湖水文水生态监测研究基地要搞文化建设，我半年时间去了十来趟。

那四五年时间，我见过她不同的样子，有常见的丰水“湖象”，湖光山色、碧波无边、浪涌波腾，也有所谓的枯水“河象”，水落滩出、芦荻森森、一线流长。凡是在我印象里，她都是风姿绰约、景色迷人，置身其中，流连忘返，不能自拔。

如果抛开母亲湖的概念，完全可以把鄱阳湖比作一位妙龄女子，我想一定会爱上她。就像当初写的《心中的鄱阳湖》里的句子，“她的一湖清水/ 她的妩媚多姿/ 无不牵动着我的心”。

所有的美好，打破在2016年的夏天，那是我刚到省防办的第一年。恰好遇上，长江鄱阳湖发生本世纪以来最大洪水，也让我第一次见识到，她这位温柔女子，性格里还有的暴烈。

也许是太迷恋她的美丽，让我蒙蔽了双眼，居然忘记了记忆里残留的片段，她还有过98大洪水的历史。只是那时尚小，全靠电视里的些许画面，和广播里的零碎新闻，并没给我过多的警醒。

但这一年，我亲眼所见，长江九江段洪浪翻涌，鄱阳湖全线大水蔓延，水位远超警戒、险情持续增加，6000多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奋战沿江滨湖堤防一线，广大干部群众坚守大堤近40天。

那个七月，我踏上了长江江新洲、走进了鄱阳湖区，在九江永安大堤、赛湖西堤和上饶西河联圩、莲北圩，第一次目睹了抗洪抢险现场，部队、沙袋、泥浆，仿佛98年的电视镜头在眼前重演。

我清楚地记得一个画面，看到某位小战士，晒黑的脸庞，沉重的步伐，奋力扛起袋袋沙包，来回穿梭在堤坝之上，顾不及抹去泥巴裹满的裤腿，来不及擦去带着泥痕的汗水，心中不禁泛起酸楚。

这一刻，尽管我没有负重地走在泥泞的堤坝，脚上已是沉重，可以想象，他更是多么不容易。想到《为了谁》歌里的意义，他面对堤外汹涌的洪水，以其表情坚毅的行动，筑起守护安全的子堤。

再暴烈的女子，也有刚强的男人将她制服。“他们是中流砥柱，是定海神针”，我们那时用这样的句子来形容军队。幸好有这群最可爱的人，否则鄱阳湖洪水一泻千里，情况不可想象。

没想到的是，她的暴烈并不是偶尔发作的小性子。接下来的2017年，她再次以类似的脾气来迎接着7月，长江九江段和鄱阳湖水位，在7月1日晚全线超警戒，2日启动防汛II级应急响应。

关键是，她的暴烈不是一阵子，发作起来就不得消停。这一年，又是二三十天的奋战，我在鄱阳县圩堤上，再一次领略她的威力，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站在堤坝，洪水就在脚边，土地跟着颤动。

前年她重回温柔，去年又发了一阵小脾气，撩动我们十几天的心弦。本以为今年她会照顾我们的情绪，事实上7月以前，她也一直以可怜的形象示人，甚至让人怜惜，水位比常年偏少4米多。

可是7月一来，她又压抑不了暴烈的脾性，5日凌晨，鄱阳湖星子水文站水位开始超警戒。此时，鄱阳湖区的星子、棠荫、都昌3个站已超警0.21-0.41米，长江九江站、湖口站已到或接近警戒。

长江鄱阳湖仍在持续上涨，马上将全线超警。记得前两天，我还在写《汛后遗虑》。如今，所谓的“顾虑”已成为了“现实”。既然不能改变，只能选择接受，再一次用“武力”换回她的温柔。

目前，沿江滨湖地区已有近万人次，投入几百台套设备，在八百公里超警堤防上巡查防守、抢护处置险情。我相信，不用多久，她的暴烈依然会平稳过去，终究将以温柔对待我们。

作为江西人，一名赣鄱儿女，作为应急人，一名防汛战士，对鄱阳湖，真是又爱又恨。但我想，更多的仍然是爱，是对这一湖清水的深情，正如江西水利之歌《我的情我的爱》里的句子。

“你温柔，你暴烈，我把你紧紧搂在怀，一湖清水秀东海”。不过，我还是想对她说，见过你暴烈，更恋你温柔！

写于2020年7月6日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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