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诗歌
遇见你
余怒:1966年生,当代诗人。著有诗集《守夜人》《余怒诗选集》《余怒短诗选》《枝叶》《余怒吴橘诗合集》《现象研究》《饥饿之年》《个人史》《主与客》《蜗牛》和长篇小说《恍惚公园》。先后获第三届“或者诗歌奖”、第二届“明天·额尔古纳诗歌奖”、第五届“红岩文学奖·中国诗歌奖”、2015年度“十月诗歌奖”、漓江出版社第一届年选文学奖·2017中国年度诗歌特别推荐奖等奖项。
◎守夜人
钟敲十二下,当,当
我在蚊帐里捕捉一只苍蝇
我不用双手
过程简单极了
我用理解和一声咒骂
我说:苍蝇,我说:血
我说:十二点三十分我取消你
然后我像一滴药水
滴进睡眠
钟敲十三下,当
苍蝇的嗡鸣,一对大耳环
仍在我的耳朵上晃来荡去
◎转述
在湖滨公园的矮树篱旁边,
我听到一个男孩对挽着手的女孩说:
“别哭。你是蓝色的。”
看上去,他们还是孩子。月光下,
耳垂上的耳钉闪着光。
“你是蓝色的。”哈。我放慢
车速,一路揿着车铃。
来到面包房,为女儿明天的早餐
买一个面包。我对冷着脸的
收银员说:“你是蓝色的。”
她笑了,将刚刚放上柜台
的包装袋拿起来,递给我。
◎旷野美学
火车疾驰时所见的旷野,
有着恋爱的意味。三两株杨树,
展开遂成杨树林——如同我
在语言中感受你。在天黑之初,
感受晚风是一种物质,头伸到车窗外,
看到天空由蓝变紫,而后我
希望自己是世界。可能每个人
都有这么想的时候,
称自己有一颗椋鸟的心。
◎而我们是时间的
身体是个例子。
麻雀松鼠蚱蜢
金鱼猫,它们都是空间的而
我们是时间的。
每天早晨,睡足了,我感到自己
刚刚二十岁,像乐观
的联合收割机手,闯入玉米田野。
但晚上,我还是强迫自己
返回,在台阶上留下鞋子。
像每次例行手术,拿出累了
的心脏,让它在外面
呼吸一会儿然后将它放回原处。
◎第一次
第一次我在羊齿植物
的齿状叶片间舒展四肢,享受
还来得及的、没有哲学味儿的
欢愉。这是胸腹之间世俗哲学的欢愉。
我们,制造过多少幽灵,
以恐吓我们自己,利用
文学手段。不啻给自己找麻烦。
野外,白榆树上,刺蛾科
的绚丽,徒然富有表现力。
◎穿行
如果世界是静止的,我们的死
就平淡无奇。一天死十次,每小时
死一次,也不能赢得观众。穷尽各种
方式,像哑巴那样然后像盲人那样地死。
(有人来到异国,培育新欲望。)
如果第一次死,如风中鸟飞,
第二次死,就要等风止息。
鸟夺取一块天空如同我们为自己预留
一块墓地。而这又是温和肯定的方式。
◎野外情诗
灌木丛和一些杂树。
寂静如同对世界的一个提醒。
雨后鸟鸣,被更换过一般清脆。石头间
的水流更湍急。
这里所有的力量,是综合性力量,还有开阔。
做一对在狭小卧室里重视听觉但在
花香野外转而重视视觉的情侣也不坏。
你爱她走动时不完全醒来
的样子也可能未醒。
◎傍晚河堤独坐
快乐且静。
有剩下的时间且足够。
我感到一个莫扎特正在心中形成且无声。
用以调和昨日之
善与恶、粗鲁与细腻。
我呆滞沉思的样子一定惊着了其他人。
往常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不像一只飞蜥那么
强调生命感,滑翔,在树干间。
像水中的鹅卵石或水力发电站。
◎交换
十二岁时我与伙伴
交换彼此拥有的动物。他拿出
一只灰鸟,我拿出一只蜥蜴。它们分别带着
两个人的体温。
两个人性情不同,我爱打架而他爱
幻想。我父亲是一名水电工他父亲是一名
长号手,现在我还记得他,他曾说
“乐队里应该有动物”。
灰鸟和蜥蜴,都拴着线。我俩
冷静如助产妇,一个检查蜥蜴的性别
一个看鸟的牙齿。这可是
飞与爬的交换,我们很在乎。
中国好诗歌余怒:交换
凌小妃:浏阳人,省终身学习品牌项目“小妃书屋”创办人。
水 柔:醴陵人,中学英语教师,英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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