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个很阳光的女孩儿，但一定是向往阳光的女孩儿。——木兰溪
《三月的山茶花》
一．
前天夜里的雨着实不小，在我一次又一次从被窝里跑到厕所里上吐下泻的时候，风雨从厕所那个不知何时被敲破的半扇窗里打了进去，将呕吐物冲得更恶心。我想这便是我无法避免的生活的不堪一面吧，用手接了点自来水漱口，仍然无法驱走嘴里满是胆汁的苦味。
一夜的折腾人很是憔悴，那日早上室友喊我去上班，我起不动床，仍旧挣扎着拿了把伞去上班了。夜里有过好几次想喊醒她们陪我去急诊看看，可看看外面的雨，听着她们平缓的呼吸音，终究是没舍得喊醒。只是人到EICU的时候，颤颤巍巍，面色煞白，还是一会儿就要跑厕所，呕吐到胃疼，坚持不住了，便问实习的同学借了钱看了急诊。挂号、抽血、粪便隐血化验、等报告单、缴费拿药、输液，这些我平时和病人说的流程让我自己走一遍的时候，真的是觉得从七点半到十一点半的那段时间要漫长到我人要挂了。
如若不是因为喝水吃药也会吐光，我实在是不愿挂水的。就在一个人看着那700ml的补液一滴一滴流入我身体时，右手、右臂、右肩的冰冰凉，加之胃痉挛的痛，让我看着旁边一位挂水的大爷全身裹得结结实实，他的老伴儿为他准备了热水袋、毛毯、围巾、手套，一直陪在他旁边，我就突然很想妈妈了。情不自禁用左手给她打了个电话，听到她声音的刹那很想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忍住了。这世上会因为你的哭声而担忧到吃不下睡不着的，一定是远在故乡的母亲。我情愿做一个任性的孩子，于是满腹怨气地说自己多么倒霉，说今年被偷了那么多钱，现在看病又花了那么多钱，整个败家子儿。妈妈在电话里很慌张，她不断说着“谁没个不顺的日子，大病小灾过去了就好。我16岁的时候得菌痢，差点死了，不是也好了。我20岁被怀疑是肠癌的时候，我吐血都是用盆接的，后来也好了。年轻就是有很多磨难的，你度过了以后就顺了。”我知道自己已经后悔给她打这个电话了，会让彼此的心情都沉重，实在是不该打的。
那日四点多挂完水回宿舍的时候，雨不下了，地上湿漉漉的。早上带过去的那把伞也丢失了，所幸的是没有雨。肚子是早就饿得咕噜噜响了，但一吃就泄，医生也嘱咐一天连水都不要喝，可还是打了碗粥，似乎看着也能好点儿一样。
二．
昨日八九点醒来，妈妈的电话也随之而来，问是否好点儿，是否能吃点儿。多是注意保暖，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不行继续挂水之类的嘱托。我挂了电话，一天一夜没有吃喝，感觉有点低血糖，坐了会儿拎着水瓶下去打水。从四楼到三楼的楼梯窗户里，看见医院教学楼旁边的几棵山茶树，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朵儿，煞是好看。
我慢悠悠地扶着楼梯往下走着，记得前日晚上回来时目光掠过药房旁的那棵山茶树，红得像烈焰，雨后的它似乎不该那么热烈地绽放。另一侧的桃树，满树的桃花，粉粉的，树上一片，地上一片。倒是很像当时病怏怏的我，雨水一来就禁不住，被吹打在地上，于是便失去了娇容。可山茶花还是风雨不动在枝头，如女人的口红，张扬而诱惑着路人。那晚我不愿看见桃花落，也不爱看着山茶花的红火，默默回了宿舍便睡下了。
可昨日走到楼下打完水后，我却分外想走出去看看。谁会想到一场雨过后竟然会出现那么晴好的天气，阳光洒在身上都是温暖舒宜的，而从来都分不清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猫咪，它在医院的那条小道上打着滚儿。我轻叹一口气，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美好的事物，缺少的是去感受美好的心境吧。
走到山茶树旁，真的是想借它的那抹赤热的红来修饰一下我的面色，如果我的唇瓣也能有那样的色彩该多好啊。我想起EICU一位因意外而住院的吴江人，他说生病的人是最痛苦的了，花钱遭罪还放弃了正常的生活，误了很多事情，如果当初没有意外，他也不知道健康是那么可贵。我想是吧，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才是渴望。平时的自己不注重打扮，也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口红，当早晨看见自己的容颜是那么惨白没有血色的时候，很像让自己容光焕发，有个令人高兴的面色。
人是有私心的，我想摘一朵山茶花放在屋子里的水杯里，多一点亮丽的色彩，给自己一点积极的心情。伸手去摘的时候，摸到了山茶花的花瓣，很有质感，像保养很好的女人皮肤。我那只打了针的手，静脉牵扯着有点痛，迟疑了下，放下了手。还是不要摘下它的好，它可以在风雨过后仍旧美艳地开着，怎么能因为我的占有而提前凋落呢，本就是女子，该心疼那些如女子美丽着的花儿啊。
回到宿舍吃了药，看见桌子上的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愿你余生顺遂，周身温暖。我知道我可以活得很好，在某座寂寞城市的一角。”
三．
今日妈妈十点多才给我打了电话，那时我已经能够喝一杯热牛奶了。她很急匆匆地问我今日的情况，得知我好些了便告诉了我她为何忙到现在。姨妈突然中风了，在当地医院抢救者，妈妈一早就赶过去了，可姨妈还没有意识。
我心里莫名地慌张着，说着自己没有什么事情，让妈妈好好陪着姨妈，有什么消息再打给我。姨妈是极其疼爱我的人，从小到大没少照顾我和我妈，我从幼儿园到小学每一年过年的衣服都是我姨妈买的。我今生吃的第一个樱桃、荔枝也都是她买给我的，童年里很馋雪糕，可惜家里热了只能喝水，姨妈来总是会买雪糕给大家，还会偷偷带着我上街买吃的。
我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回报，她怎么就会中风了呢？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每每姨妈打电话找不到我妈的时候，总是会打给我，她说“我联系不到你妈，我很担心啊，她心脏不好，一个人就怕出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打电话找她，让她回个电话给我，我才放心啊。”我知道妈妈心脏不好，可也知道妈妈有时候不会把手机放身上，偶尔打不通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有姨妈，一次打不通打两次，两次打不通打三次，她会打给我，打给舅舅，让邻居帮忙去找。妈妈很多时候都会说姨妈太罗嗦，比外婆还要关切她，这世上有个姐对自己好，实在是修来的福分。因此妈妈从不吝啬家里的时令蔬菜，也会把腌好的榨菜，切好的土豆让姨妈带回去。
我知道妈妈和姨妈是互相体贴和心疼的姐妹，我妈习惯了被照顾，姨妈也习惯了付出。只是我们都还想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去生活的时候，时光好像不允许了。不知道姨妈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心中一遍遍祈祷着：让她挺过来吧。外公当年也是脑溢血去世的，从此妈妈少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我不想妈妈少了疼她爱她的姐姐，我也不想少了疼我爱我的姨妈。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换我和妈妈去关爱她，去照顾她？请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吧。我祈祷着，祈祷着……
四．
从窗户里望下去，那几颗山茶树被红艳艳的山茶花装饰着，美得让人想占有。记得书上说过，山茶花一年有两次枝梢抽生，第一次为春梢，于3~4月份开始，夏梢7~9月份抽生，花期可有2~3月。它的生机勃勃，差不多一年四季都能看见花开，那我是否可以折一枝放到姨妈床头呢？
这三月里山茶花，请继续热烈地开着吧，让我看见春意，让妈妈看见温暖，让姨妈看见生的希望，请继续热烈地开着吧，开着吧……
2017.3.15
亲爱的，你来啦~
墨路相逢，何其有幸！
你的坚持最终会换来别人的支持，感恩遇见，感恩所有相逢。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