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我的白发亲娘

 

       老娘近一个月回乡下老家去了,我的妻子因生病多年,去年此时离我远去了,女儿也已经出嫁,快要做妈妈了,此时的我,独自一人在家生活,孤独时心中总有万千思绪,如梗在喉,欲吐才快。  
       老娘已经快八十了,十年前我父亲在还不满七十时,突然离世了。

       那是在一个冬月的早晨,父亲有早起的习惯,在清晨起来后,可能就略感不适,时正好村干部来家收缴农保费,支撑着与之交谈了一会,当村干部离开后一小会,突然大汗淋漓,呼吸困难,老娘此时惊慌异常,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家住在村西头,老娘无奈只得跌跌撞撞跑到村东头去叫我叔他们,此时叔们也都下地干活去了,幸好我叔家儿子,即我弟弟在家,赶紧叫了一辆小拖拉机,急送陆笪乡镇小医院急救,可为时已晚,送到那里时已经淹淹一息,何况这种无技术也无设备的小医院,要让他们把我父亲救活无异于痴人说梦也,折腾了近一个小时还是回天无力,只得撒手人寰。可不可理解的是在这种慌乱的环境中,竟没人想到跟我这个在医院工作的儿子联系,不过当时的通讯条件也没有现在方便发达。在我早晨上班刚好走医院门口时接到了我小叔打来的电话,告诉说:“你父亲可能不行了,赶紧回来!”,此时我惊诧万分,我想怎么会呢,前天他还到城里来的呀,虽然说感觉近来身体经常会感到不适,但五月份来我这里时,还专门为他做过体检,还做了24小时动态心电监护,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身体各项指标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好啊!他是周日来的,我还特意在饭店里请他吃的饭,想让他住一晚,因为周日好多科室没有人上班,说好明天再带他去做个检查,可他说家里农活忙,油菜苗还没删非要回去。留不住就只好这样让他回去了,回家第二天在家删了一天的油菜,可能是过于劳累。于是次日早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当他们打电话告诉我其实此时他们已经把父亲从医院弄回了家中。当时我顾不得一切,连医院的大门也没进,叫上了医院的救护车急匆匆赶回老家,到了家中一看,全家老小乱作一团,大哭细喊,我知道一切都已晚了。我真不敢相信,老父亲在年轻时,没多少时间顾及家里,乡亲们也都说我父亲老了反而比年轻时更能做了,田、地里比谁家里的都伺弄得干净,产量也比别人家的高,一百多斤的东西能一搬就走,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这个家庭可以说是家运不昌,父母亲生于三十年代之乱世,解放初期成家后,生了我们姊妹五个,我是老大,父亲上面有个姐,兄弟六个也是家里的老大,少年时读过两年私塾,从初级社、高级社及到人民公社,直至到文化大革命一直在大队里做会计,大跃进时,过了两天放开肚皮吃饱饭的日子后,接着就是三年困难时期,那种饥饿的日子在我的脑海里也还存有清晰的记忆。在文革时天天早请示晚回报,大人们白天干活,晚上还要政治学习,搞大寨式评功记分,搞忆苦思甜,在那种艰难困苦的年代辛辛苦苦把我们姊妹几个拉扯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那时候,我家大小七口人,用句俗讲,嘴连起来尺把长,那时父亲大小也算一个大队干部,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为集体忙,所有的家务事都是由老娘支撑着,生活来源就靠生产队里做工分养家糊口,一年辛苦到头,到年终分配时,能有几毛钱一个工分已经不错了,年成好时可能还能进上百十元钱,年成不好时,年终算帐还要超支百十元钱。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她自认为自己算是党员干部家属,干什么也不肯落后,怕被别的群众说闲话,生产队里挣工分的农活一天也舍不得歇,那时男劳力一天的最高工分值是十分,女劳力的最高工分是七分,每年女劳力的工分我老娘总是最高最多的。到文革后期,农村政策也开始有点松动,部分农活也开始实行包干制,比如说卖公粮,每担算多少工分,插秧,收稻、收麦等都按一亩田多少工分值算,那时我们缴公粮卖余粮要到七八里路外的竹箦镇去卖,别的妇女就是担挑,而我母亲总是和男劳力一样用那种山东小独轮车推,一边一麻包,小车的前面两个推杆之间还要加上一小洋面袋,一车就是三百多斤,出我们村前向南两三里路就是一个漫山岗,推到山岗前很多男劳力都望而却步,我那时才十来岁时就在小车前面栓根绳子,帮我母亲拉,路人见了都啧啧称奇。说还没见过女人推独车的呢, 真比男人还厉害!
   我们溧阳六五年"四清"运动开始(镇江地区句容县是六四年社教试点县),很多村干部都因所谓“四清”、“四不清”的问题遭批斗,我父亲也被公社社教工作队叫去谈话,多少天不让回家,就在那一年因为生产队包工插秧,别人都有男人帮忙,唯独我母亲什么活都得自己干,因为要自拨自插,天又刚下过雨,田埂上泥滑难行,我母亲挑了一担秧苗往自己包干田走时一跤摔断了踝关节,幸好我外公舅舅都在一个生产队里,把我母亲 弄到句容老鹰山求医,用膏药敷了几个月才好,时到至今,每当变天时她那受伤脚还在肿痛, 
    那时是计划经济时代,什么都要凭票供应,除了粮油可由生产队里分得,其它购布、购肉、也包括针头线脑都是要凭票,再说光靠生产队里做工分也难以养家,忙完了生产队里的事,下工后还要忙自己的自留地。可以说每天都是鸡叫起床,起床后要烧猪食,洗衣服,做早饭,吃了早饭哨子一吹就要上工,晚上放工之后又要在自留地上忙,种菜浇园,真是要忙到鬼叫才能回来吃晚饭。我们小的时候农村还没有电,每天吃晚饭总是黑灯瞎火的,这种日子现在的孩子们是不可想象的。这就是我们的父母辈们所吃的苦啊,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呢? 
    我姊妹几个都是相差一两岁一个,到六十年代一个个都象雨后春笋一样起来了,我记得那时大人布票16尺,未成年小孩是六尺,可是小孩一天天见长,每年按人头发的布票只有这些,所以大人们一年到头难得做件新衣服,都要省给小孩穿,而且只能是老大穿了,嫌小了再给老二穿,老二穿了再给老三穿,不合适就改了再穿,实在不能穿了,就把那些破布拆了,用小麦面打桨糊,糊在门板上,晒干了揭下来,做鞋壳子,或者是衬鞋底,我家本来姊妹就多,小孩子调皮穿鞋费,还没来就破了,所以母亲白天干完活,每天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做鞋、补衣服,一年四季总也不歇,我母亲本来从小就有一只眼是残疾,那种每天在昏暗的灯光下纳鞋底的影子,就象一幅剪影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等到我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父母亲又要省吃俭用,要为儿子们盖房,为女儿们准备嫁妆,忙着为我们几个孩子一个个成家置办家当,等把一个个安置完了,他们的头发也白了,腰也佝偻了,我72年当兵,76年第一次回来探亲时,多年不见双亲,当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让我惊呆了,见到双亲,他们才四十多岁就都头发花白了,我当时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如泉而涌,哎,他们为了子女,这也是一生啊!
    我们姊妹几个成家后,实指望老人们好歇口气,可灾难却接踵而至,95年9月份,大弟在上兴老河口发生车祸,骑摩托车与一辆手扶拖拉机相撞,昏死在路上,一个多小时后才弄到竹箦医院去抢救,在竹箦医院抢救了五天之后还没能醒来,我只好想办法弄到中医院来抢救,但因为伤势过重,国庆第二天便死在了医院,死的时候还只有36岁啊;次年8月,我最小的妹妹,因感冒发热,下午在还地里干活,后实在支撑不了,就去陆笪镇上,在竹煤一个庸医诊所里挂水,还没半个小时,发生就药物过敏休克,可凭她的能力是无法处置的,只得急送竹箦煤矿医院抢救,但仍无力回天,一命乌呼也!才刚三十出头,留下一外甥,上苍有眼,外甥也上大学了,两年接连损了两子女,对两位老人的打击可想而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惨之事也,继之小弟弟,因夫妻关系失和,诱发精神病,等于再失半子,谁人能经受如此之精神打击耶!再加上大弟媳妇带儿子生活也很艰难,不久便改嫁离家而去,小弟媳妇,也因小弟的精神障碍,夫妻三天两头打架,无法再在一起生活,也离婚而去,一个好好的大家庭就这样散了,作为父母亲,都盼望着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谁知竟遭此扼运,那些年那种揪心的日子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真是难以想象的呀!尤其是我父亲,可以说为了这个家已是心力憔悴,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过早地离世也。
     父亲去世后,我怕老娘孤独,也怕她再干农活劳累过度。又因为家庭之不幸,作为长子,也有责任承担赡养的责任,为此,我就跟妻子商量把老娘接来和我们一起过。父母为我们几个子女长大成人,辛苦劳累了大半辈子,心想也该让老娘享享清福了,幸好我的妻子是个贤惠的人,当时妻子还没退休,但已改制下岗了,但企业还有留守人员,她被作为留守人员上临时班,这样老娘来了以后就为我们烧烧洗洗,老娘进城之后总算过了两年稍为安稳日子,但她的心里还总是为我们着想,怕增加我们的负担,同时还时时挂念着老家,为小儿子担忧着,加上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进城后一直也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对周围环境和人都不熟悉,其实她更加感到孤独,所以总想着要回去。
    之后经我们一再相劝和挽留总算愿意留下来,谁曾想祸不单行,福无双至,2005年初春妻子又突然生病,而且一病就一天加重一天,从08年起基本上就是在医院和家中的床上度春秋,因为妻子得的是神经免疫性疾病,到疾病的晚期,中枢神经遭破坏,因此就全身瘫痪了,大小便不能自理,长期插导尿管,大便也不自知,加上因为我还没退休,还要上班,可怜老娘,既要为我们忙饭餐、烧洗,还要服侍一个病人,白天老娘陪在床边和妻子说话,一起看电视,帮妻子按摩身子,端屎尿倒尿,尤其是经常夜半三更大便在床,还要为其换床垫、洗尿布,每当其时,我一人弄不过来,只好叫老娘帮忙,都是老娘把弄脏的床被换掉,默默地拿去洗涤,却从无怨恨,直至我妻子去年离世。
    每想到此,却使我常负亏疚和负债之心。本当想让老娘进城能享两天清福,却谁知不但没能享到清福,反遭我们的拖累。可实质上连一天的清福都享到啊。人都说父母是上辈子欠了儿女的债,这辈子是来还债而来的,娘啊,我这辈子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难以报答外,可我们欠你的债真是我下一辈子也难以偿还呀。
    这些年每当农忙时节,老娘总牵挂着家里的小儿子,总惦记着回去帮她一把,可我这弟弟因为精神遭受过刺激,生活懒散,精神相当颓废,家里搞得一塌糟,都是老娘回去帮她清理,可老娘每次回来都象生了一场病一样,浑身酸痛,都要为其买药治病,所以每次老娘回家我总也很担忧 ,一般情况下不让她回去,这次她要回去,本不想让她走,可我也知道娘是放心不下,我就一再嘱附,回去后千万不要再为弟弟干农活,可娘说:“儿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是我生我养的呀,我能看得下吗”?
 
     上周六,我不放心就去老家想把娘接回来,可娘说麦收刚结束,还要插秧要等到把秧插完了才能回来,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娘啊,你劳苦了一辈子了,你的心中只有儿女,可从来没有你自己啊!......
燕山樵夫
写完于2012年6月14日深夜,修改于15日凌晨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散文]我的童年
母 亲
妻子(散文)
魏梅武|| 忆 岳 母
乡村往事:记工分
生产队:挣工分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