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继续做梦。
今天请到的嘉宾,依然是秦汉时期天下第一谋士,张良先生。
我问:“张良先生,您觉得,宋朝这些大文豪里,谁的作品含金量最高?”
张良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岳阳楼记》好还是《赤壁赋》好?辩论多少年也不会有定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如果换个角度,问宋朝这些大文豪谁的粉丝最多?毫无争议,肯定是苏轼。苏轼的人气从出道到今天,只增不减,别说跟宋朝这些文人比,就是放眼整个中国文学史,他都是NO.1的屠龙千年的选手,一直到今天,他的粉丝们依然年年给他过生日,名曰,寿苏会。二零一八年,佳士得香港秋季拍卖中,苏轼的水墨画《枯木怪石图》以4.6亿港元霸气成交。”
我问:“苏轼影响不可估量啊!他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多粉丝呢?”
张良说:“古代文人形象多是扁平的,他们只有作品没有生活。而苏轼不一样,他是有血有肉的,是立体的有趣的人物。他还是旅行家、美食家,还是个碎嘴子,能当官,能种地,能唠嗑,干什么爱什么,永远是豁达的,率真的。我说我最喜欢范仲淹的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在我看来,苏轼才是这句话的最佳践行者。”
我问:“那苏轼是怎么出名的呢?”
张良说:“一考成名。他老家是四川眉山的,他爹带着他和弟弟到首都开封来赶考,结果呢,苏轼一不小心中了个状元,而且他这个状元特别轰动,因为是个双黄蛋——弟弟也登榜五甲了。京城媒体争相报道,采访他们的爹,让他谈谈育儿心得。记者问,您是怎么培养他们的?老头说,没怎么培养,就是我自己教的。记者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我不工作,祖上有矿。因此,老苏和俩小苏都成了京城名人,并称为三苏。朝廷一看,这老头也挺有学问,别让他回眉山老家了,也让他在朝中做事吧,一次录用了仨。老头叫苏洵,苏轼的弟弟叫苏辙,爷仨还同时入选了唐宋八大家,你说牛不牛?”
我说:“看来,苏氏家族基因强大的有点可怕!”
张良说:“是的,苏氏是四川眉山的大家族。苏洵的两个哥哥苏澹、苏涣都考中了进士。《三字经》里讲,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苏老泉就是苏洵,大器晚成的代表!”
我问:“那当时科举主要考什么内容呢?儒学背诵之类的吗?”
张良说:“宋朝经过范仲淹的改革,科考不考死记硬背了,而是让你自由发挥,针对当时的时政写议论文,发表政治见解。苏轼初试写的是《刑赏忠厚之至论》,阐述了自己的仁政理想。主考官欧阳修一读,甚是惊叹,但是他想了想,举国范围内有这个水平的,只有他的门生曾巩,为了避嫌,此卷打分给了第二名。拆卷一看,发现考生原来叫苏轼,复试直接给了第一。还是那句话,你要行,有人说你行,说你行的人要行。欧阳修捧人也是很卖力的,给朋友写信这么评价:读苏轼的文章,不禁让我汗颜;真痛快啊!我应当给苏轼让路,使他高出我一头。由此诞生了一个成语—出人头地。”
我问:“怪不得小时候我娘经常给我洗脑要出人头地,原来读书是这个能当状元的作用!那当时欧阳修给这个状元分配了什么工作呢?”
张良说:“苏轼被封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实职相当于今天宝鸡市副市长,他是进士又是朝廷命官,这就是来刷基层履历镀金的。”
我说:“那可是政坛和文坛的双料新星,他当时前途无量啊!”
张良说:“在电视剧《征服》里,宋老虎对刘华强说,年轻人别太气盛。刘华强反问,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此时的苏轼就是这个状态,谁也不服。在凤翔时,他有个顶头上司兼眉山老乡叫陈公弼,两人志趣不投,苏轼是潇洒倜傥恃才傲物,陈公弼是不苟言笑严于律己,苏轼写篇公文,他要改的面目全非。苏轼心想,有眼不识泰山,皇帝都是我的粉丝,你懂个毛?有次,凤翔要盖个亭子,陈公弼让苏轼写篇文章,苏轼就写了《凌虚台记》,大致是说物有废兴,人世无常,历史的发展是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意思是陈公弼你也别嘚瑟,风水会轮流转的。陈公弼呢,看懂了也没说啥,安排人照此内容刻了碑文。晚年,苏轼回忆起这些陈年往事,懊悔不已。写过这么一段话:“轼官于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颜色,已而悔之”。”
我问:“毛头小子年轻气盛有情可原,当时苏轼官场提拔的快吗?”
张良说:“正常履历晋升。主要在他仕途上升期,先是他母亲没了,回老家守孝三年,然后他父亲没了,又回老家守孝三年,等他再回到京城,王安石变法已经开始了。”
我问:“那当时苏轼对王安石变法是什么态度?”
张良说:“他不反对,但是认为王安石操之过急。小树是可以修剪的,老树修剪过多会死的。在改朝换代的窗口期,你推行什么新法都可以,也很容易推行下去。但是,在朝代稳定运转期,从政治到经济到意识形态全面大刀阔斧会起反作用的。平稳运转期只适合微调或单一调整,例如改革开放就是单一调整。”
我问:“那苏轼当时是保守派队伍的人?”
张良说:“当时苏轼是欧阳修的门生,而欧阳修反对王安石变法,你说他是属于哪一派?关键是苏轼不喜欢窝里斗,他只好申请离开京城,这样,你们派我去下面任职吧。先是去杭州干副市长,接着调任诸城(即古密州)市长,再调任徐州,从徐州又调任湖州。跟今天提拔路线差不多,先在大城市当副职,再去小地方当正职,再从小地方调到大地方。”
我问:“张良先生,那如何看待王安石变法?”
张良说:“王安石变法里的改革提议,都被后人实现和验证了,一句话,现在看大多改革措施是对的。但是放在宋朝,就过于前卫了。简单一点理解,就是你们村的村长找你,问怎么可以让村子变的更好?于是你写了几十条建议,大到河流治理小到个人卫生,你把城市人的生活习惯全部列为村风民约,要求必须落实到各家各户。你是对的吧?但是一执行,全乱了套,完全改变了村民的生活习惯,他们肯定不接受,最终农民又回归了那个农民。把你们村的村民跟上海汤臣一品的居民对换,用不了多久,你们村就成了欧洲小镇,汤臣一品的阳台上也能养上了鸡鸭鹅!”
我问:“当朝以及后人,谁最讨厌王安石?”
他说,当朝的司马光当时对王安石咬牙切齿的恨。后来司马光上台后,凡是王安石改革措施,不管是不是对的,不管有没有效果,一律反对,甚至连王安石收复的河西走廊都要主动放弃。近代人里,最讨厌王安石的是林语堂,他是苏轼的超级铁粉,甚至在为偶像写的《苏东坡传》里给王安石开了专题批斗大会!”
我问:“那王安石有没有铁粉?”
张良说:“凡是能成为大人物的人,都要一分为二的去评价他,他不会是全黑,也不会是全白,而且一定是铁粉众多,爱的爱死,恨的恨死。梁启超就是王安石的铁粉,他认为王安石是真正的改革家。”
我问:“当时苏轼提拔到湖州市长时,他多大了?”
张良说:“大概四十多岁。这个时期,他也遭遇了严重的官场危机。古代不管去哪任官,都要像基督教徒吃饭前祷告感谢上帝赐予粮食一样,要先写信感谢皇帝。苏轼去湖州就任时,给皇帝写了封《湖州谢表》。理论上,这属于规范的公文,你按部就班写就行了,可苏轼是谁?非要抖个机灵,说自己“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些话被新党抓了辫子,说他包藏祸心,蔑视朝廷,于是他被抓了,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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