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记者：钱欢青
8月25日，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奖名单公布，济南诗人路也的诗集《天空下》获奖。《天空下》是一本路也近作精选，诗集以她创作于2017年至2021年的作品为主，一本诗人中年转型之后的作品，一本从过去只关注“女人”转移为关注“人”的作品，也是一本“比从前更宽厚、包容、轻松”的作品。
路也是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在忙碌的监考间隙，她接受了新黄河记者的采访。她说话语速极快，内心赤诚坦荡，观点切中肯綮。在她看来，写诗就是寻找灵魂中的旋律，这旋律，“很多年我都没找到，后来终于找到了”。
爱恨生死、大自然，还有人的生存
新黄河：谈谈您的获奖感受？
路也：高兴，感谢，激励。继续写，好好干。争取写得更多、更好。趁现在还不是太老，努力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新黄河：《天空下》是您的第几本诗集？
路也：不知道。这是我的第N本吧。这本是2021年11月出版的。
新黄河：这本获奖诗集有什么特点？
路也：很多是写大自然的，也有写亲情的，还有一些跟旅途有关的，再就是跟生死有关的。还有一些是面对人的存在困境，表达一种人文精神，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它们，评论自己的诗歌，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我不是直接介入社会，基本上就是爱恨生死，还有大自然、人的生存这几个方面，这些都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包括在旅途中的行走，实际上也是人的生存的一部分。因为我不是主要写客观的风景，还是写人的内心的冲突，是人在所有的风物、自然景观上的一种投射。
新黄河：去年采访时听您说过，您的诗歌写作起于反叛，另外就是“压抑之下的女性写作”，那次您还提到了诗歌写作中的“观察”、“直觉”和“天启”，认为很多人都关注“观察”、“直觉”，而忽略了“天启”。
路也：这是我引用的布罗茨基的话，布氏说的是人获取信息有几种方式，观察、直觉和天启。对于诗人而言，观察、直觉也用，但用得最多的是“天启”。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个人语调
新黄河：这次鲁奖获奖名单中，获诗歌奖的五部作品中，有两部的作者都是山大毕业的。除了您的《天空下》，还有韩东的《奇迹》。在山大读书的经历，对你的写作有哪些影响？
路也：山大曾经的“云帆诗社”离我比较遥远，因为我入学的时候他们早就走了。我们只能听老师们的谈论。但是我想，可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些东西吧。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老师在说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无形中会对我们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是可以意会无法言传的。
我不知道别的大学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们那时候上大学特别自由。我们衡量一个学生不会只看考分，因为考分其实很容易。我们会看，哦，这个人会写小说，这个人还发表了诗歌。这可能会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比如说课程你考六十分就拉倒了，但是你发表了很多东西，就会有加分，我们加分最多甚至可以加到150个学分，可以因为加分多而得一等奖学金。那时候我们比的不是考分，我们比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好多次我的考分并不高，但是一加分名次就上去了。这种政策对学生肯定是一个鼓励。同时代的其他学校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后来也没有了。我可能是赶上了一个文学时代的尾巴。这个事儿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以前觉得这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赶上了一个自由时代的尾巴。我想这对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新黄河：您对诗歌创作最核心的追求是什么？换句话说，您觉得什么样的诗歌是真正好的诗歌？
路也：我认为从内容来说就是把个体性和普遍性相结合。就是人类普遍性的东西和你个人的生命体验相结合。从形式上来说，你要为你自己的这种个人经验，找到一个非常个人化的语调把它表达出来。这个语调是属于你身体当中的，属于你灵魂当中的那一个旋律，你把它找准了，就能够把诗写好。个人语调需要去寻找，很多年我都找不到这个语调，后来我找到了。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进入诗歌的路径。每个人路径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个人语调。
诗歌的不确定性，恰是其魅力所在
新黄河：大众对诗歌的关注，很多时候是出于一些“诗歌事件”，真正关注诗歌的人似乎并不太多。但是另一方面高质量诗歌出现的频率还是比原来高很多。您觉得是这样吗？读者该如何去找到真正好的诗歌？
路也：上世纪90年代时，我们老是会被问到“诗歌会消亡吗”这样的伪命题。我觉得现在读诗的人反而比过去多了，可能跟现在自媒体的便捷有关系。拿着手机读诗很方便，虽然手机上的呈现形式对诗的损害比较大，但是它毕竟是一个很方便的传播方式。我觉得现在比以前状态好多了。很多不读诗的人也开始读诗了。而且诗歌跟小说、散文还不太一样，一本诗集、一首诗，你可以反复地读，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读者带着不同的个人经验进入诗人的经验，会获得不同的感受。诗歌本身有很多的不确定性，这恰恰是诗歌的魅力。
至于诗歌事件，我个人不太关注，顶多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那跟诗歌的本质关系不大。至于它要炒成一个新闻，或者在社会上发酵，那也跟我们这些制造不出新闻来的诗人关系不大，而且这些新闻终究会消失的。
新黄河：下一部书会是什么？
路也：我最近写了一些散文、随笔，还有一些轻学术的书。比如去年出了一本《未了之青》，就是齐鲁文化地图。今年出了一本谈现代诗歌的《写在诗页空白处》。这本书跟讲课有关，但不是上课讲稿，是以活泼的随笔的形式来写的。这本书以二十世纪以来的西方现代派诗人为主线，夹杂着古今中外很多其他诗人和作家的作品，甚至涉及哲学、宗教、电影、美术等内容，我用串联的方式把他们联结在一起，写的时候很放得开，最后也能收回来。
另外我已经完成但是还没出版的还有两本：一本是关于中国古代诗人与植物的。这不是百度百科式的植物书，而是研究某一个我偏爱的诗人，他的诗词里出现的植物意象，和他个人世界有什么样的隐秘联系。这本书叫《蔚然笔记》，快出版了。还有一本书刚交稿，可以说是长篇散文，也可以说是长篇小说，还不知道怎么给它定位，是90%的纪实，加10%的虚构。这本书是写我童年的，我想通过这本书给自己的童年一个交代。
编辑：钱欢青 校对：高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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