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善||平凹吃鳖

平凹吃鳖

文/李百善

棣花古镇号称“鱼米之乡”，有小江南之称。因有丹江从西向东川流不息，丹江河北棣花村民历代修有千亩水稻田，稻田有总渠、分支水渠和田间水渠，渠道布置密如蜘蛛网，总渠上有发电站、水磨、压花车、弹花车，一年四季长流不断，这水渠里有鱼、虾、螃蟹、黄鳝、蜗牛、鳖之类。到了夏季栽秧季节，从泡地、插秧到浇殃，鱼是成群结队游到稻田里，随便用手捉几条，折一条柳条从鱼鳃穿过串成提回家，大多数人不喜欢捉鱼，特别是年龄大的见到鱼也怕捉鱼，主要嫌鱼刺扎人嘴哩，并且还不会做鱼吃。

我家门口有一条水渠，有一米多宽一米多深，从北向南四季流水不断，渠西边有一条一米宽的土路，村里人到丹江河畔、到地里种田时是必走之路，水渠两旁是用石头砌成的。小时候平凹、吉庆、书山等有空就下到渠里到石缝里摸鱼、捉鳖、螃蟹、黄鳝和拾田螺。他们光着身子赤着脚，身上一条线也不挂，屁股撅倔起在水渠两边的石头缝里摸鱼，只要一下到水里，一摸就有鱼每次不落空。

到了冬季渠里的水少了，就把水渠分段截流，把水用盆子改完。到渠里直接拾鱼捉鱼，一拾就是几桶鱼，吃不完担到公路上一斤才一元钱出售给过路司机。吃时也没有油，用水煮的吃。有时用莲菜叶包住鱼和田螺，用野火烧的吃，那时缺油油没有调料，熟了每次都是抢着吃，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1960年七月的一天下午，平凹和吉庆从家里去浇稻田时，二人刚走到我家门口，看到门口路中间有“升子”大一个鳖正在晒盖，趴在地山一动也不动。他两个当是一个死鳖，吉庆用脚一踏，那东西翻了个身子要向水渠里跑，将头伸出来，两只眼睛直瞪着吉庆，把吉庆吓了一大跳。他急忙用手上的锄头打鳖，俩人将那它刨来刨去，恐怕钻进水渠里。吉庆高声大叫：百善哥，快来。我听见后急忙扑出门一看，他俩正在和鳖搏斗哩。我一看见鳖吓的也不敢动了，我三个人都拿工具把鳖在路上刨来刨去，不能让他溜到水渠里去。用工具打来打去都打不死那东西，反倒越打越蹦的欢，反正没有办法制服那家伙。

吉庆说，百善哥快回去取一个盆子把它盖住在收拾。我说行，到屋里一看没有盆子都是瓦盆，一看有一个木盆随手拿了出去，我吓的不敢盖。吉庆接过木盆把那东西盖住了，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还让吉庆用脚把盆子踏住，平凹寻了个大石头压在盆子上，三人忙的浑身是汗都气喘吁吁。

平凹突然说：百善哥，我和吉庆哥把这盆子站着踏住，你到村里寻找一个大人来看咋捉鳖哩。我急速跑到松柏哥家里，他正在编笼子哩，我说：“松柏哥，我家门口一个大鳖，吉庆和平凹都吓的不敢捉，听大人说过鳖把手指头咬住了，不响炸雷鳖咬住不会松口，三人吓坏了不敢捉，你看咋办，现在还用木盆盖着哩。”

松柏哥说：“走，让我瞧瞧，看你三个笨怂样子，连一个鳖都吓的不敢捉，咋不吓地钻到老鼠洞里去，活到人世上有屁用。”我一句都不敢吭声，二人急急忙忙出了松柏哥门。他来到现场叫了一声：“都滚开，让我看有多大一个家伙，看把你三个吃了。”他把木盆一揭开，一个脚把鳖盖踏住，右手伸到那肚子底下，鳖头就伸了出来，左手一把捉住鳖头将那东西轻轻的提了起来。松柏哥说，这个家伙三斤以上哩，看来长了十几年了，鳖盖都发黄了，眼看成鳖精了，我回家取了一条绳子让松柏哥给绑起来，他说不行，他能把绳子咬断偷跑了，尿桶里也放不住它，也能偷跑，还不如你们三个人煮的吃了还不行。三个人同时说行，吉庆说百善哥，你往锅里倒水我烧火，平凹取柴，让松柏把鳖放在铁锅里，松柏哥向锅里一放，用木锅盖住，只听见憋在锅里扑里扑腾的响，松柏哥让吉庆用力把木锅盖压住不能松手，不然它会从锅里扑出来的，吉庆使劲的压。还在说：“百善哥，你把火力加大，看他还能飞到天上去，我将风箱拉的噼里啪啦的响，鳖在冷水锅里折腾地越欢，吉庆把锅盖压的越紧，眼看锅里已冒气了，但那家伙的扑腾声越来越大了，扑腾的响声越紧了。松柏给接着说，鳖放在冷水锅里烧，它能把肚里的泥腥味除掉，肚子里杂物才能从口里吐出来，吃时没有怪味。  

眼看锅里的水要烧开了，它停止了扑腾，吉庆这时手才松开了木锅盖，松了一口气。又烧了一会儿，吉庆把锅盖揭开一看，水在锅里翻滚着白花浪，看见四个爪子摆的平平地，头伸的老长老长一动也不动了。吉庆把食盐向锅里放了二勺，也没有任何调料，吉庆让我把火再加大，都溜着口水在等待吃鳖肉哩。又烧了一会儿，吉庆又把锅盖揭开，一看还没有熟，让我再把火加大，我使劲地拉风箱，火焰铮铮的发响，人都迫不及待等着吃肉。

平凹又将锅盖揭开一看，高兴地说四个爪子和盖已经分开了，肉熟了都快来吃，四个人急忙来到锅边，每个人抢着撕下一个鳖爪子，颜色黑黑地，吃到口里也没有啥味道，一股泥腥味，不太好吃，但都狼吐虎咽的把那家伙肉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鳖盖，捞出鳖盖后拿到供销社给了一块多钱三个人平分了，高兴地说上学有钱买笔了。

六十多年过去了，吃鳖的时候平凹笑着对我几个说，我笨的和鳖一样。现在想起来，平凹吃鳖有可能和鳖有了缘分，结了良缘。他的顽强拼搏，忍耐力、毅力和恒心。他走起路来慢不腾腾，说起话来不紧不快，吃起饭来不急不忙，一想真是有鳖的个性。

他喜欢鳖，敬仰鳖，因此在他家里中堂前，专门制作了一个高约五十公分的大鳖垫子，每天早上跪在上面磕头烧香敬神。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写出了多部作品跃居文坛。

（本文选自《平凹与上善》一书）

【作者简介】李百善，陕西丹凤棣花人，贾平凹的发小，商洛棣花古镇乡土文化研究院会员。农民，爱好文学，说唱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