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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穷爸爸富爸爸分化的孩子们

同学们似乎很早熟。大家对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暗地里根据父母的职业将彼此分成三六九等。



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 61 个故事

一 

从小我就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镇上的人都不富裕,只有我爸做生意挣钱多。别人都埋头种地,穿土布衣服,而我们家开大众汽车、穿Nike、四处旅游。

上学之后,我感觉到某种异样。调皮的男同学买不起玩具,就拐弯抹角告诉我某个玩具如何吸引人。我回家找妈妈一说,玩具就买来了。男生们会高兴地和我玩,可一个礼拜后就不理我了。女生们见到我的漂亮文具盒,会凑到跟前,我就拿一个送给她们。新鲜劲一过,她们又疏远我了。

为讨好这些同学,我只能花样百出地让爸爸给我带新奇的东西。日子久了,不安的情绪莫名滋长,金钱带来的与众不同并没有让我过得开心。我甚至很羡慕那些穷孩子,他们至少可以没有隔阂地在一起快乐玩耍。

刚升小学,我们有一个领红领巾的仪式。第一条红领巾要发给学习最好的那位,还奖励一个漂亮的书包。对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那天是个周一。升旗仪式完毕,校长走上台,第一个叫的竟然是我的名字。我不是第一名啊,是不是学校搞错了?同学们都奇怪地看着我。我虽然疑惑,还是高兴地走上去,在众人瞩目之下把漂亮的书包领到手。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在低声议论,只有第一名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放学回家,我兴高采烈地宣布,我是领第一条红领巾的人!爸爸看了我一眼,没有吭声。妈妈笑了笑说,全校的红领巾都是你爸买的,第一条当然应该给你。

我先是一楞,眼前浮现出第一名趴在桌子上的情形。愧疚感一闪而过,迅速被一种叫做骄傲的东西取代,觉得爸爸好伟大。于是下午一进教室,我就跟全班同学宣布,我爸爸给全校同学买了红领巾!

大家很惊讶,都默不作声。只有第一名哭着冲出教室,找到班主任,问为什么领第一条红领巾的人不是她。我听了很生气,冲她吼,“全校的红领巾都是我爸爸买的,包括你的,第一条红领巾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第一名眼眶更红了,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回去吧,你们孩子也没有什么错啊。”我以为自己胜利了,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

回到家,我把这事跟爸爸说。他把烟头熄灭,告诉我,长大后就明白了。

我似懂非懂,拿着新书包走进房间。想着第一名的眼泪,不自觉地厌恶起书包,随手把它从窗户扔了出去。

我期待着自己赶快长大,这样就能明白爸爸要我明白的那个东西了。

初中转学进了城,一切都变了。校门口永远有比爸爸好的汽车来接送同学,Nike的衣服大家都穿,时不时有旅游照片在同学间流传……金钱带来的与众不同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城里的孩子似乎很早熟。他们对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暗地里根据父母的职业分成三六九等。不能惹的平时就客客气气,比自己家境成绩差的就故意放肆一些。这些观念当然都来自父母的教诲,他们会告诉孩子,哪家的汽车最霸气所以最有钱,哪家的爸爸在某个机关工作,所以要和他家孩子多相处。

这些话都是我不经意间听到的。这群十三四岁的孩子们,就以这种方式经营着各自的朋友圈,按爸爸妈妈的标准,只和高级的孩子交往。

我害怕被当成等级低的例子,现实中却无处躲藏。

初二时,我们来了一个新班主任,姓薛。她长了一口龅牙,戴着暗红色的近视眼镜,体罚学生特狠,我们都怕她。

不到半年时间,薛就掌握了每位学生的家庭情况。某某同学家是开煤矿的,她就借着询问学习的名义,趁机打听能否给低价弄点煤。教育局某领导的儿子也不能幸免,薛一再给他爸爸打电话,要求给她儿子在某某高中留个名额。家长如果闪烁其辞,她就叮嘱同学回家跟父母转达。我们都愤慨不满,又无可奈何。

终于轮到我了。薛打电话给我爸爸,象征性询问了我在家里的学习情况,就开始试探,“你家是干什么的呀?”

我在学校一直小心翼翼,父母工作那一行都填的是农民。爸爸早就听我说过类似的事情,回了一句,“农民啊,还能做什么?”她不信,继续追问,“农民怎么还能买得起城里的房子,在城里上得起学啊?!”爸爸知道她什么意思,敷衍两句就把电话挂了。我听完恨得牙痒痒。

从那以后,她再没跟我爸联系。我学习成绩不错,她以往对我还过得去。可是在打完电话的一周里,交作业都能感受到她的鄙夷。那是一种不用说,对视一眼便能感觉到的轻视。我把作业放在桌子,悄悄地离开,从心底涌出一阵害怕。

也就是那一周,语文课上,她让我回答问题。我不会这道题,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她立马走下讲台,“不会?这个问题这么简单,上课干嘛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有理由不会?”

她没叫我坐下,又把我后桌的同学叫起来,语气立马变温柔,“你来回答一下吧。”那是薛喜欢的学生,因为她妈妈总是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学校,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同学愣了一下,显然没意识到要被提问,支支吾吾说了几句不相关的答案。薛说了句客套话,让她坐下。

薛左右摇晃着脑袋,猛地直视我,就好像用锋利的注射器把那有毒的液体迅速推入我体内一样,开始了她独特的歇后语讽刺。“咱们班有些同学,明明是村里面来的,也没说好好学习,二两酒,四两壶,一壶没一壶,还整日里猪鼻子插葱,装什么大象!”

听着这些歇后语,班上鸦雀无声,我们已经听惯了她的冷嘲热讽。我的脸通红一片,火辣辣地烧,不争气的眼泪一滴滴流出来。我就那样站了一节课,腿抽筋了都没有感觉到。

下课后,薛又把后桌的女生叫到办公室。本来和我也就是点头之交的她,从此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特别不愿意搭理我。有一天上厕所,听到她跟其他同学大声说话,“薛老师说了,她家就一村里来的,比不上我,叫我离她远点,别沾染上她身上的东西。你们也远点。”

我蹲在厕所的隔层,止不住泪水往下涌,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那是第一次心被撕裂的痛。特别想问一句,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这句话当年第一名也哭着问过班主任,没有答案。

我患上了一种病,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每天吃完就睡觉,谁也不理。

爸爸看出了我的异样。听我逐字逐句哭着说完,爸爸把我的眼泪擦干,说,长大了就该明白了啊。

开明的爸爸向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他放下工作,带着我四处旅游散心。整个旅途中,我脑海里回放着那段黑暗的日子,想到了当年被我抢去红领巾的第一名,想到了小学班主任老师的叹息声,想到了小时候金钱带来的与众不同,好多好多。我似乎懂得了爸爸的话:长大就明白了。

旅途结束,病也好了。我退了一级,继续上学。后来上了高中,考入大学,类似的事情又轮番上演了好多遍,甚至更让人猝不及防。而我,不会再因为发生这些事就害怕了,因为我长大了。



作者郭榕榕,现为大学生

编辑 | 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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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gushijun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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