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步伐太过时
我们的躯体太脆弱
我们的生命太短暂
1966年8月12日凌晨
因煤气泄漏
常玉死在巴黎工作室兼家中
2016年，佳士得250周年秋拍会
也是常玉逝世五十周年
其晚期代表作《瓶菊》拍出9100万港币
《瓶菊》纤维板油画 81X116CM 1950年
几年前，他的女人体代表作《五裸女》
以1.2832亿港币成交
华人油画第一次迈入“亿元时代”
《五裸女》
常玉
1901年10月14日
常玉出生在四川南充一个书香世家
父亲常书舫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师
母亲为富商之女
常玉在12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
名叫延果，玉是他的字
常玉的童年生活优渥
大哥经营着当时四川最大的丝织企业
二哥在上海开了中国第一家牙刷厂
“不差钱”让常玉打小养成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
也为他穷困潦倒的晚年埋下伏笔
1920年前后，一批学生响应政府号召留学
时年18岁的常玉
也与徐悲鸿林风眠、王季刚等人
同期前往“艺术之都”巴黎留学
在这些中国学生中
他算得上是最特别的一个
富裕的家境足以支撑他的所有开支
并且有钱自己租住旅馆
常玉没选择进入正统美术学院学习
而是选择出入自由的私立学校
“大茅屋画院”（Giande Chaumiceie）
从人体素描画起
向巴黎的生活学习
做一个巴黎的漫游者
很快融进了巴黎本地的圈子
常玉赠给徐悲鸿夫妇的照片和画
常玉和徐悲鸿的关系最为亲密
但当徐悲鸿在苦练技法的时候
他却和某个漂亮的法国姑娘
坐在咖啡馆探讨天南海北的问题
左：常玉绘玛苏像，1928
右：玛苏 · 夏绿蒂 · 哈祖尼，约1925
图片来自www.artofsanyu.org
当时作为世界艺术之都的巴黎
艺术流派林立
不仅汇集东方艺术家群体
一些西方现代绘画艺术大师
比如野兽派创始人之一马蒂斯
立体主义创始人之一的勃拉克
现代艺术的创始人毕加索
瑞士雕塑大师贾科梅蒂
日本大画家藤田嗣治
与常玉都有往来
他们对于常玉艺术生命上的思想与境界
都影响颇深
双裸女，1929，布面油画
1929年，常玉结识了亨利 · 皮尔 · 侯谢
他是一位活跃在巴黎艺术圈的
收藏家和经纪人
初识常玉时，侯谢大量购买其作品
以示支持和欣赏
至1931年时
侯谢已收藏常玉109幅油画和600幅素描
而那段时间也是常玉创作上的粉色时期
郁金香
常玉，椅子上的猫（左）
椅子上的北京狗（右），1930年
在侯谢的支持和运作下
常玉终在 1932 年入选法兰西
《1910—1930 当代艺术家生平大辞典》
然而尽管那几年参加了不少展览
常玉的画作却销量不佳
1931年5月
一直资助常玉的大哥因病去世
而随着战争状态的加剧
来自家庭的资助也相继断绝
同时侯谢也移民美国
与常玉相关的所有宣传
自此开始失去经济支持
镜前的母与子
常玉在拿到家族遗产
继续过了一段挥霍的日子之后
开始动荡落魄的生涯
二战时期巴黎沦陷，物资紧缺
绘画材料成为昂贵的奢侈品
常玉买不到，也买不起
常玉的工作室，巴黎，1950年代
图片来自www.artofsanyu.org
战争结束后，常玉于 1946 年
在“巴黎妇女协会”礼堂举行了
生命中唯一的一次个展
遗憾的是
战后的巴黎
艺术审美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
人们开始追逐超现代和超现实
不再欣赏传统绘画
再加上冷战思维的影响
常玉作品中浓郁的中国元素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两大背景导致常玉最终成为
“不被巴黎接受的画家之一”
八尾金鱼
1946年常玉接受法国艺评家
皮耶 · 祖弗（Pierre Joffroy）采访时说：
“欧洲绘画好比一席丰盛的菜肴
当中包含了许多烧烤、煎炸的食品
以及各色肉类
我的作品则是蔬菜、水果及色拉
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
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位
当代画家们总带点欺骗地以多种颜色作画
我不欺骗，故此我不被归纳为
这些为人接受的画家之一
经历了种种变故后
三十年代常玉的画作还粉红清亮
四十年代后，被生活磨砺打击
画面变得灰暗，线条也越发犀利
红梅与白梅 纤维板油画 122X135CM 1960年
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中
用很长的篇幅描写常玉在巴黎的生活
“我在巴黎时常去看一个朋友
他是一个画家
住在一条老闻着鱼腥的小街走到底
一所老屋子的顶上A字式的尖阁里
光线暗惨得怕人
白天就靠两块日光胰子大小的玻璃窗给装装幌”
“不过正午不起身，
不近天亮不上床
上灯时分他才脱下了他的开褂
露出两条破烂的臂膀
在他那艳丽的垃圾窝里开始他的工作。”
“艳丽的垃圾窝——
贴墙有精窄的一条上面盖着黑毛毡的算是他的床
在这上面就准你规规矩矩的躺着
全屋子顶宽舒的部分放着他的书桌
上边什么法宝都有... ...”
在这充满混乱画材杂物的陋室中
常玉却创作勾画了
——千把张的人体临摹
十数年血汗辛苦的成绩
“你坐坐吧，给你一个垫子，
这是全屋子顶温柔的一样东西 ”
在他那张弹簧早经追悼了的沙发
落坐过至少一二百个当得起美字的女人！
每次徐志摩来访
常玉总兴奋得与其分享他搞到的好东西
“这一小幅更名贵，
你认是谁，罗丹的！
那是我前年最大的运气，也算是错来的
老巴黎就是这点子便宜
挨了半年八个月的饿不要紧
只要有机会捞着真东西
这还不值得！”
猫与雀
庞熏琴回忆说他多次看到常玉被人包围
要买他的线描画人物
他却把画送人，拒绝收钱
时常有人请他吃饭，吃饭他不拒绝
请他画像，他约法三章：
一是先付钱，二是画的时候不要看
三是画完后拿了就走，不能提意见
常玉不能容忍画商凌驾于自己之上
但他要的“平等关系”很难实现
这样糟糕的脾气和奇怪的性格
让他很难和人相处
曲线裸女
“巴黎有一个好处，他就是不势利！
你看像我这样子，头发像刺猬
八九天不刮的破胡子
半年不收拾的脏衣服
鞋带扣不上的皮鞋
——要在中国
谁不叫我外国叫化子
哪配进什么势利场”
可是在巴黎
我就这样儿随便问那一个衣服顶漂亮
脖子搽得顶香的娘们跳舞
十回就有九回成，你信不信？”
1956年，常玉与友人
在巴黎学美术，不论多穷
吃不着饭，穿不上衣
模特儿的钱怎么也省不了
对人体美的欣赏对常玉来说
成了一种生理的要求，必要的奢侈
不可摆脱的嗜好
裸女与高跟鞋
我就不能一天没有一个精光的女人
单在我的面前供养，安慰，喂饱我的“眼淫”
四裸女
人体美，究竟怎么一回事？
那时在中国
女人衣服一直穿到下巴底下
腰身与后部看不出多大分别
这种对人体秘密的好奇心
是常玉学画的动机
女人肉体上的诱惑在常玉看来
差不多完全消弭在对美的欣赏里面
吴冠中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我早听说过常玉，听说他潦倒落魄了
因此我到巴黎后
凡能见到他的作品的场合便特别留意观察
他的油画近乎写意
但形与色的构成方面仍基于西方现代造型观念
我见过他几幅作品是将镜子涂黑
再在上刮出明丽的线条造型
草原上的马群
六十年代，常玉想去台湾办个展
几十幅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提前运抵
但却因差阳错最终未能成行
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许多代表作品都留在了宝岛
常玉留下的画作数量众多
除了裸女，最多的是花卉和动物
青花盆与菊 纤维板油画 90X120CM 1950年
常玉死后，他的价值才慢慢被人发现
到了八十年代
台湾的不少画商因为常玉的遗作一夜暴富
于是一些有良心的画商到
巴黎的贫民墓地里找
被草草埋葬的常玉坟墓
巧合的是，因为巴黎墓地的年限限制
朋友们凑钱给他所买墓地的年限
也恰恰就到这一年为止
画商出资为常玉的墓地
又买下了二十年的使用权
才避免他曝尸荒野
这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罗伯特·弗兰克与衣淑凡摄于修整后的常玉墓地，1998
图片来自www.artofsanyu.org
孤独的象
1966年夏天
常玉绘制最后一幅油画《奔跑的小象》
“那是只小象，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奔驰??那就是我。”
预计展出作品200余件
被称为“常玉艺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个展”
有机会看的朋友可以去
艺术总是迟醒的眼
它从一开始并不眷顾只为自己活的
对不声不响的天才的接纳与发现
以及欣赏，总是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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