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本书上床” | 书话

“拿本书上床”

撰文/王淼

阅读也是有历史的。加拿大作家阿尔维托·曼古埃尔写了一本名为《阅读史》的小书，其中内容林林总总所介绍的都是有关阅读的历史和故事。开宗明义，作者首先这样确立了阅读的意义：“我们每个人都阅读自身及周遭的世界，俾以稍得了解自身与所处。我们阅读以求了解或是开窍。我们不得不阅读。阅读，几乎就如同呼吸一般，是我们的基本功能。”

《阅读史》既是一部有关阅读的大历史，同时又未尝不是一本有关私人阅读的小历史。针对于前者，作者讲述的内容可谓包罗万象，无论是珍稀的古代手抄本、印刷品的诞生，还是层出不穷的“偷书”故事、眼镜的发明，以及西方社会第一个书摊的由来，这些在爱书人听来格外津津有味的细节，均以一种另类历史的面目呈现在我们面前。针对于后者，作者更是娓娓而谈，他讲述了自己青春期隐秘的阅读世界，讲述了那些有关性启蒙的书籍，讲述了自己的一次偷书经历，讲述了自己对阅读的种种个人喜好。

曼古埃尔把自己的藏书分作三类：很少碰的书，一读再读且欲罢不能的书，想读而未的书。他说“每本书都自成一个世界，可以让我逃到里面避难”；他说“任何诅咒都无法吓阻那些非把书据为己有的读者，他们跟疯狂的情人没有两样”；他说“从阅读所获得的乐趣主要是依赖读者身体的舒适”；他说“床和书的结合让我有一种夜夜都可以回去的家的感觉”——于是，“拿本书上床”这随便一句话，对他而言竟然总是满载着性感的期待。

曼古埃尔还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法国作家狄德罗为了“治疗”妻子的不解风情之症，每个星期都定时为她朗读一些猥亵而带有挑逗性的文学作品——类似情节让我想起了《肉蒲团》中的未央生，他为了让妻子通晓床第之乐，所采用的也是同一手段。可见，普天之下的男人情同此心，既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堂上淑女，又希望她们是床上荡妇。但此法虽然对症，终不宜下药过猛，若像未央生一般将妻子调教成了名妓，却又未免要遭天下人耻笑了。

在阅读的历史中，印刷品的发明无疑是一次最为显著的进步，但即使是裹挟了“速度、文本的统一性和价格相对便宜”等诸多优势，印刷品也并没有立即取代手抄本而完全占领阅读舞台。这就像今天的电子书已经如此便捷，却依然不能取代传统的书籍一样，爱书人依然还要逛书店，依然还要淘旧书，而他们所喜欢的也依然是这些书籍中的“某一个版本、特定的一本，可借由其纸张的粗糙或平滑、其气味、第72页上的一小滴眼泪与封底右角落的咖啡渍痕辨认出来。”

正像十五世纪坎普腾的一位爱书人所说的那样：“我到处寻觅幸福。但是除了带着一本小小的书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阅读，其他地方就找不到了。”由此可知，爱书人所钟爱的从来都不是一种单纯的阅读，他们在选择书籍的同时，也是在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