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文是《我看武侠自制书》的第七篇，作者岭南布衣的文风清丽中透着朴实，文章虽然不长，却直面自制书的价值与意义，收藏自制书的侠友不可不读。
大概是2012年吧，出于对金庸旧版文本的好奇，又因为上班对着电脑屏幕，不想下班仍盯着手机屏幕，怪伤眼睛的，就从金庸江湖论坛下载了广州凌家俊杰整理的全部旧版文本，抽选了其中的书剑恩仇录、素心剑两部长篇，拷贝后拿去湖南师大二里半公交车站旁边一个香樟树覆荫的打印店，让他们用A3纸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布衣不会使用PS软件，无法按照自己的审美设计出心仪的封面，打印店那种快餐式又略带敷衍的平面设计，既土气又庸俗，布衣遂决定封面径直采用打印店现成的布纹封皮纸装订。打印店虽小，前来打印试题、制作毕业论文的学生却很多，要自制的书，当然无法立等可取，只能约好二天后再过来。从打印店出来，时当盛夏，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罅隙照射在台阶的落叶上，斑驳的光影，让布衣感到一种独自仗剑走天涯的况味。
最后三本书出来了，A3大小打印，胶装，封面是布纹封皮纸。虽然制作简单了些，倒也方便翻阅。这是布衣仅有的一次自制经历，余下的旧版电子版文本就再也没有闲情逸致让它们变成纸质书了。因为布衣挑灯夜读之下，发现这些网络流传的电子版文本，虽然有些人号称精校过，但是错别字不免仍旧很多。更因为布衣本色是屌丝，打印这三本书，花了180大洋，真是又欢喜又肉疼。打印这三本书不久之前，布衣刚从淘宝网买了一套两大箱子的太白文艺版精装古龙全集，也才花了450元。那时候布衣住在岳麓山脚下的村子里。山坡上简易搭建的一排平房分了七八个单间，带独立的厨卫，房门朝东开着，早上开门阳光照脸，门口的走廊可以负喧，可以晾晒衣裤，可闻花木香，可听鸟鸣，这样环境清幽而遗世独立的房子，房租一个月也才四五百而已。所以前来租住的大学生情侣不免很多，布衣的同学租住在最南面一间，他时常跑过来向布衣诉苦，隔壁晚上叫声太大，影响他睡觉。
一晃到了2015年，因为长沙城“居大不易”，布衣失意返故乡。长日无俚，看博客文章消遣。这时就留意到一个叫私家侦探的家伙，他的博文基本都是关于梁羽生的，洋洋洒洒的梁羽生评传以章回体的形式陆续刊出，而回目文字直接从梁羽生作品集里的诗词对联里选取，真有“以诗证史”那么个意味。这部评传虽然还没有完结，但是其文笔之生动考究，运用资料之详实，令布衣看完后大为佩服，喜心翻倒，于是顺藤摸瓜，摸到他微店，店名叫“武侠小说稀缺资料复刻室”，点进去之后，果不其然，微店里真的有梁羽生自制书在出售，欣喜之余，马上订购了《中国历史新话》。收到书后，发现书的制作方法跟自己之前在二里半打印社做的三本金庸旧版有些类似，都是打印后胶装，纸张也是打印店常用的那种纸张。难得的还是文本，因为稀缺难觅，有很大的资料价值。后来新的自制《笔不花杂记》出来，又订购了一本。这两本书都是根据梁羽生早年报纸专栏文字的结集，对于认识武侠之外的梁羽生，实在大有裨益。由此，布衣也形成了一个朴素的观点，觉得自制书就应该是这样，网罗散佚旧文，把稀缺的文本、资料蒐集整理出来，让它重现于世。
余光中说他的散文是“诗余”，又说他是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散文创作是无心插柳竟而成荫。在布衣看来，余光中的散文比他的诗成就更高。好的自制的缘起，应该也类似“诗余”。就是你特别喜欢一个作家，喜欢到什么程度？就是他留下的任何文字，你都有兴趣去阅读，你都不想放过。布衣估摸私家侦探为了写梁羽生评传，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搜寻与梁羽生生平相关的资料，这才不经意发现梁羽生武侠之外的那些文字。他肯定觉得这是一座宝藏，非常有价值，至少对研究梁羽生其人其文是非常有帮助的，于是私家侦探出于个人爱好自发地去搜集、整理，更由于他有互联网的共享精神，不想“自珍”，于是把它们自制出来。
在这里我们看到，有价值的自制，其实就是“爱好”开出来的一朵花，它是辛勤的汗水浇灌出来的。这样的自制，其实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四处做宣传推广，它自然而然就能吸引到有相同爱好、相同旨趣的人一起来欣赏它，珍惜它。（日后，布衣发现鲈鱼脍的自制跟私家侦探的自制具备相同的属性，都是个人爱好的产物。日后，人在旅途跟一帮人发起自制司马翎补遗，那也是爱好的产物，得到了凤毛麟角的真正司马翎拥趸的支持。）
讵料一年之后的2016年居然成为武侠自制元年，这一年的标志性事件是在重庆的矢量图自制打印了一套仿照宝文堂样式的金庸作品集，由于叫好声不断，干脆趁机推出了印刷版。此后江湖风起云涌，各路自制大军崛起。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好不热闹。
布衣涉身自制江湖，基本是跟着爱好在走，但值得入手的标准，始终是“寻缺补漏”。好些稀缺文本、好些书，仅凭己力无法可想，寻觅不到，这才转而求诸自制，寻思搞到手一读而后快，满足好奇心理。回顾近两年来入手的自制，计有私家侦探的《中国历史新话》、《笔不花杂记》；旅途的司马翎补遗；九鵺的三育版书剑、碧血剑、邝拾记版白马啸西风、东南亚周刊精装素心剑；心海的东南亚周刊精装着色封面素心剑、三合一、今古传奇版昆仑、江湖拾遗录；鲈鱼脍的金庸译作；矢量图兄的宝文堂，出于好奇，也跟过数套，后来下车了。
目前自制江湖的怪现象在于，发起人在自制之前对于要自制的书的文本笼统言之或语焉不详，文本来自哪里，经过什么技术处理都像是隐秘事件。而参与自制的人也不追问，不去了解。大家更关心封面设计，装订是胶装还是锁线，精装是平脊还是圆脊，试问，诸位是要买一个花瓶回家摆设吗？
目前自制的怪现象还在于，自制已经演变为，不是珍贵资料在一批有相同爱好的人之间的传阅共享，它变成书的外在本身，变成一种集邮式的封面收藏癖。封面无穷无尽，所以尽管文本都是一样的，换个封面，换个装订方式，它又可以回魂再生。
自制的最大意义和价值，应该在于抢救即将失传或已经散佚难觅的文本，为后世留存更多的副本和可资研究的资料。
【下期预告】下期作者汤朝阳，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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