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作者：小嘎子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但也是经历磨难的一生，更是他苦学和奋斗的一生。父亲1929年出生在金竹山下的一个小山村，家境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13岁那年，正是抗日战争时期，长沙失守，大部分名牌中学搬迁到了涟源，伯父赶上机会上了中学。父亲刚求学三年，又逢家乡遇大旱，家中生活吃紧，爷爷、奶奶无能让兄弟俩同时上学，加上家里的农活也需劳动力，爷爷是常年在外行医，无暇顾及家里的农活，奶奶一双小脚也难以下田干活。父亲虽只有13岁，但身体比伯父要强健，一般农活也都能担当起来了。爷爷、奶奶商议让父亲失学在家务农。父亲当时年少，不能体贴父母的艰辛处境，加上村里邻居长辈的半玩笑话语，产生了对父母的不满情绪，顺笔写下了一首打油诗：

　　天也平来地也平，唯独父母两样心，

　　大哥求学入高中，苦我小学无凴明。

　　父亲的外祖父是个教书先生，不知怎么看到了父亲写的打油诗，提笔回应和诗一首：

　　天平地亦平，父愿子成龙，

　　农业为大本，三亿学耕耘。

　　那时我国四亿人口，其中三亿是农民。外祖父耐心地劝导父亲要体贴父母，安心在家务农。父亲安下了心，开始了与田地打交道的劳作。但在劳作之余他也没忘记学习文化知识。解放时父亲在农活劳作上已是一把好手，力气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担那种老式的建房用土胚砖，村里没人挑得过他。

　　上世纪50年代中期，父亲上了修铁路的工地劳动，一位老师发现父亲不但劳动肯干，而且小有文化知识，就鼓动父亲自学成才。父亲在他的鼓动下，也鼓起了继续自学文化知识、提高自己文化水平的信心。那位老师也常常给父亲以指导，通过自学，父亲的文化知识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1958年时那位老师又介绍父亲到小学当上了代课教师。由于父亲的努力，工作成效显著，不久就成了一名正式教师。60年代中期，父亲又被调任县文教局当了一名文教局干部。再后来父亲又被调任到县里的某中学担任了主管后勤的主任。

　　父亲自从成为一名吃国家粮的人后，节假日也大都用在了工作上，为了让别的同事假期中能休息好，他常常留在单位值班，过年也难得在家呆上几天。对于母亲的埋怨他也只是耐心劝解，工作照常进行，以致弟弟也曾负气地认为父亲不关心家里，不关心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其实他又何曾不关心家里呢？但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父亲是一个以工作为重的人，要他两边都安排妥当也实在太难了。何况还有几门亲戚生活上也时常要叫他关照，他的堂兄夫妻俩过世较早，留下3个女儿及1个男孩需要他常给以关心。自己的姐姐成家后生活困难较多，缺盐少油了也要常去关心。对这些父亲从没怨言，总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结果是每月的工资没有一块钱能到母亲的手中，母亲则凭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挣着工分。母亲埋怨归埋怨，她也知道父亲的难处，并不过分的责备父亲。父亲好言解释几句她就不再吭声了。

　　上世纪80年代末，父亲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退休了。我想这下父亲可以好好地在家养老了，他也规划着怎样过自己的退休生活。他先是在家里的房头挖了一个小水塘，放养了几尾鱼苗，还养了点泥鳅。自家的菜园子也规划着种上四季瓜果和蔬菜，房后种上了50余棵桔子树，结出的桔子供儿孙们及自己享用应该还有富余。

　　可是安逸的退休生活还没过多久，随着农民工外出打工的浪潮，父亲的心思又活泛起来，通过了解掌握信息，他决定带领家乡的一些泥瓦工匠去闯海南，挣钱回来改变家乡的面貌。当时正是海南大兴土木的时候，他带着一帮乡亲闯进了海南建筑工地。因大都是没经过正规培训的人员，他们只能接到一些别人不愿干的零星辅助工程。后来逐渐建立起了信誉，接活也容易了些。活是有干的了，但讨要工钱却也让父亲费了不少的精力。最终也还是有要不到的工钱。

　　再就是当时的暂住证问题也搞得父亲经常像惊弓之鸟，因家乡一些乡邻听说父亲带领一帮人在海南打工，就从家乡跑来找他要求加入进来，一些人一时办不到暂住证，所以一有动静父亲就要马上通知没办到暂住证的人躲避起来，以免被扣。经常白天忙绿了一天，晚上也睡不安稳。以致当堂弟到海南看到父亲的这种劳累状况也吓着了。堂弟本来也想到那找一份工作的，结果看到父亲一整天那样劳累，站在公交车上都能打瞌睡，感到自己是经不住那样的劳累的，还是打道回府了。

　　父亲带领乡亲在外苦干了几年，家乡也增加了不少栋新房，大家都说是打工挣回来的新房子，苦点也值。看着大家陆续在家建起了新房，父亲也计划着要帮助儿子在家建起新房来。后来终于建起了一栋三层楼的新房，弟弟他们有了新房住了，可是装修刚完工不久，父亲还没来得及进去住一天，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曾劝父亲不要干得那么辛苦了，带母亲一起到我这来住住，父亲说趁他还干得动要帮弟弟他们建起新房，然后还要帮我们的孩子挣点以后的学费。父亲就是这样劳累了一生，操心了一生。

　　每当想起父亲的一生，我心中都会涌起一种无言的痛楚，也会涌起对父亲的无限怀念。但愿他老人家及母亲在天堂能轻松、快乐的生活，不再有那么多的牵挂！

       ●写于2013年清明节前@原文刊登于《721矿游子》第30期